【原创】幽幽清香思腊梅

原作写于2010-02-01

——老猫侠

  一个人静静地在福州西湖中走着，我在寻找心中难以忘怀的那一株腊梅。

  虽然已到隆冬季节，南方却见不到北方那冰天雪地的一片洁白。在冬日暖暖的阳光照耀下，如同春天般温馨，放眼望去，西湖中依旧杨柳依依花红叶绿。

  漫步走到更衣亭。相传更衣亭始建于五代，闽王与王后及宫娥乘船游览西湖时，在此更衣休息。如今，这里早已不见闽王与王后更衣的身影，而是成了西湖经营商业的地方。

  更衣亭的旁边座落着宛在堂，那是闽中诗人纪念堂，明正德(1506-1521年)年间所建，以诗名“孤山宛在水中央”而取名为宛在堂。堂中设有诗龛，是福州诗坛文人吟诗聚会之地。那时，春秋有雅集，冬夏文人吟。如今，我只能偶尔捡读一些古人的诗句，在文字中细细品味着昔日的美景。

  转到更衣亭后面，这是一个幽静的角落，游客一般不会到这里游览。

  随风飘来一阵久违而又熟悉的香气，我知道，那是腊梅，“不肯皎然争腊雪，只将孤艳付幽香”的腊梅。腊梅那独特的香味，只要闻过就难忘记，幽幽的清香，深深铭刻在我的记忆中，徘徊在我的梦里。

  寻寻觅觅，难以忘怀的腊梅，终于找到了。

  在清《花镜》中记载着：“腊梅俗称蜡梅，一名黄梅，本非梅类，因其与梅同放，其香又近似，色似蜜蜡，且腊月开放，故有其名。”

  这里种植着3株黄色的腊梅。看眼前的景象，我明白我来迟了，前几天降温下雨，树上大部分花儿已经凋谢，光秃秃的枝头上，仅留下不多的腊梅依然傲然挺立着。

  心中虽有几许惆怅，我还是伸出双手，轻轻抚摸一下散发着清香的花儿。还认得我吗 ？我心中的花儿！别看我容颜已衰老，青丝已染霜，可是对你的思念，一点儿也没有减少。

  没有兰草清逸的枝叶，没有玫瑰娇艳的花瓣，寒冬腊月里的腊梅，悄悄地绽开蓓蕾，默默地吐露着幽幽的芬芳。

  在腊梅的阵阵清香中，忆起了王冕的白梅诗，我在心中默默吟诵着：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

散作乾坤万里春。

  在腊梅的阵阵清香中，忆起了龙山老屋中父亲亲手种植的腊梅树。记不清是哪一年，父亲在老屋花园中的墙边，种植了一排腊梅树。

  刚种下的这些腊梅树毫不起眼，枝条细细，叶子黄黄，与老屋花园小径边两排艳丽的玫瑰，简直无法比拟。春天来了，老屋花园中的杜鹃与桃花竞相争艳；炎炎夏日里，知了在荔枝与龙眼树上声声鸣叫；秋天与冬天，老屋花园中不知名的鲜花依旧盛开。我们这些老屋中的孩子，很快就遗忘了父亲种植的腊梅。

  快要过年了，父亲屋中的大花瓶中，插上了好几枝开着蜡样黄色小花散发着幽幽清香的插花。我好奇地询问父亲：“这是什么花？好香啊！”父亲告诉我，这就是种植在墙边的腊梅，只在冬天才会开花。我飞奔到墙边，啊，一枝枝一簇簇黄色蜡样的花儿，没有绿叶的陪伴，淡定而又从容，正在寒风中吐露着幽香。

  这种独特的香味，从此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

  祖父到龙山老屋赏梅来了，即兴吟了一首诗，后来在他们的朋友聚会中，这首诗列为一等。可惜我那时太小，对诗词毫无兴趣，后来经历了无数动乱的岁月，祖父的许多东西没能留存下来，其中包括这首诗。但是，祖父说过的一句话，我记住了：“腊梅，是我们中国最有名的花，它最有品格、最有灵魂、最有骨气！”

  从此，每年的冬季腊梅飘香时，祖父的屋里，父亲的屋里，还有周围邻居的屋里，都会插着几枝腊梅。温馨的家园中，四处弥漫着腊梅的幽幽清香。

       1965年的一天，父亲告诉我们，龙山花园即将被隔壁的单位拿走，而且没有任何补偿。父亲舍弃不了花园墙边的那一排腊梅，含着热泪挖掘了几株，再次栽植在余下的庭院中。顽强的生命力，促使腊梅重新抽出了新芽。新种植的腊梅开花了，可是父亲却不能看见，在疯狂的文革中，父亲被关进牛棚，回不了家。

       1969年1月24日，一个终身难忘的日子，我与大姐、三妹离别龙山老屋前往闽北山区插队。老屋中的腊梅默默吐露着芳香，可是我没有心思与它告别，只能将这幽幽清香深深埋藏在心底。

  转眼间就到年底了，那一年的12月，天气特别寒冷。母亲接到单位通知，要被下放到沙县夏茂公社卫生院，父亲尚在“牛棚”中，经反复向组织恳求，愿意一道举家奔赴农村为贫下中农服务一辈子，终获批准。当腊梅枝头绽满蓓蕾时，父亲回家了。父亲回来不是为了观赏腊梅，而是要带着我的母亲和幼年的小弟一道远行。

  在那寒风凛冽漆黑的夜晚，我们举家登上列车往夏茂奔驰而去。留在老屋中孤独的腊梅，犹自散发着幽幽清香。

  伴随着城市建设的脚步声，昔日的龙山老屋早已不在，“人与梅花一样清”的祖父与父亲也已逝去，只有往日老屋中腊梅那幽幽清香，时时徘徊在我的梦中。

  从观赏梅花来看，一般人眼中腊梅与梅花没有分别，但从植物学角度来讲，梅和腊梅却是属于不同科的植物。腊梅属于腊梅科，落叶灌木，梅花则是属于蔷薇科。纵观我国名花，栽培历史在3000年以上的，唯有梅花、菊花、荷花，考古学家的发现告诉我们，梅的栽培历史至少在5000年以上。在我国现存最早的典章文献《尚书》中，关于梅的文字中记载着：“若作和羹，尔惟盐梅。”我国第一部花草类书《全芳备祖》中，梅花则被列为百花之魁首。

  如今，西湖中的梅花品种越来越多，有红的，有白的，有粉色的，还有嫁接变种的。但在我的心中，唯有父亲亲手种植的那一株腊梅，开着蜡样黄黄的花儿，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此刻，我默默地站立在更衣亭后面的这3株腊梅树前面，树上残留的黄色花儿，跟老屋中父亲种植的腊梅花儿一样，这正是我梦中的腊梅花儿。

  品性高洁的腊梅，不仅需要用嗅觉感受，更重要的需要用心灵来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