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叩头校长和下跪老师

文/杨枫

小时，每逢春节，向父母讨要压岁钱，母亲总会说：“磕个头就给你。”我不肯，“我姥姥说男孩要是跪下了以后就站不直了。”母亲大笑：“你还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啊！我生你养你，给我磕个头又碍啥？”我还是担心自己以后再也站不直，死活都不肯跪。

后来才知道人即使天天跪着也未必就真的站不直了，只不过是如果跪了不该跪的，做人的尊严就无形中损了积分，以后就无法挺直腰杆做人了。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跪不得，古有“天地君亲师”，现在也不过是少了一个“君”——家族长辈、父母至亲，生养之恩岂是跪一下就能回报的？老师教育之恩，受益一生，跪一下，磕几个响头，也是不足以回报的。但时过境迁，世事总要不断地玩出一点新花样才能满足胃口日益刁钻的现代人。

比如说，上世纪初，为创办“全国最大之理化实验室”，明德中学创始人胡元倓校长当着众人向湖南老乡袁树勋下了跪，并磕起响头来。袁树勋碍于面子，捐出一万元给了胡元倓。明德中学刚创办，胡元倓还给一个日本人下了跪——当时学校急缺外语老师，为了挽留这名日语教师，胡元倓当众跪在这个比自己小13岁的教师面前苦苦哀求。

时隔一百多年，在胡元倓的老家，又有一个老师下了跪。这名老师叫谭胜军，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给学校寻找资金，也不是给学校挽留老师，而是当着全班学生的面给不知悔改的学生下跪。

如果有好事者硬要将这两个人的名字联系起来的话，“倓”和“谭”的同音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是“天”要让他们在湖南这块土地上完成同一个动作，以完成一个历史的延续。只不过这种延续早已无当时的社会当时的风情，而完全变了味，让人恍若看到两百多年之前太傅小心翼翼地站在太子面前教他读书，又因为小太子不懂事犯了错，太傅打不得又骂不得，只得下了跪，脑袋在地上装得砰砰响，以祈求太子能真心悔改、一心向善。

现在很多人都叫“老师”，叫“师父”的已经很少，偶尔在报纸上看到某处学生向老师行跪拜大礼完成入门仪式，又是好奇又是不可思议，往往奉为笑谈。而今，封建帝制over了一百多年之后，老师又向学生下了跪，足以震撼人心了——莫非现今又有“君主”诞生？

只可怜谭老师再跪恐怕也无法让学生“震醒”了，恐怕连学生对他原本有的尊重也要变成“可怜”，虽然也并非没有“可歌可泣”的可能，但谭老师一跪能像胡校长一跪那样“跪”出来十多个中科院院士，“跪”出来任弼时、章士钊、欧阳予倩、苏曼殊这样的大家执教吗？

201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