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风声（组诗）

 

                        ||胡世远

 

 

《张老二》

 

张老二

是昨天晚上

被家人

五花大绑

送来的

他一直在喊:

“我不是精神病”

可谁会信呢

倘若拋开医生这种身份

我或许能相信

他的眼神

最终

我还是按照惯例

为他扎了

镇静剂

 

《李老三》

 

李老三

在中大奖之后

才犯病的

那笔巨款

被儿女们

友好地

分配完毕

这些都是

将李老三

送到精神病院后

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时

李老三正在

桌子上摆弄一堆瓜子

嘴里嘟囔着

“你三十万，你三十万

不许闹，都有份！”

 

《赵老四》

 

听说

赵老四以前

是个领导

有一次

他撞见了更大的

领导，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打那以后

他就穿上了小鞋

走起路来

别别扭扭

后来，走不动了

就被送到这里疗养

赵老四坐在那里

一声不响时

看上去

还真有领导的

模样

 

《王老五》

 

这个王老五

不是那个钻石王老五

他年轻时

上过山、下过乡

扛过枪

关于他的传说

像一阵风

或许，算是早落的太阳

妻子跟人私奔以后

王老五，像变了个人似的

仿佛当年，一次次从异乡

到异乡

只是在咬牙切齿时

还是可以看到他

年轻的力量

 

《马老六》

 

马老六

是当年考大学的

落榜冠军

每次不是差三分

就是差两分

纯粹一个大学漏子

现在，当有人提及大学时

马老六就会一个激灵

然后迅速地

睁大眼睛

打量着说话的人

仿佛想通过他

让整个世界

看见

他的身影

 

《钱老七》

 

如果说

钱老七

是爱情的牺牲品

这也不算标准

年轻时

钱老七的身边

从来不缺貌美的

女人

只是后来

当钱老七

身无分文时

他的身边突然

冒出前妻的身影

一个整天，靠捡废品

度日的女人

 

《周老八》

 

周老八

是他自己

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从来不知道

生父生母的姓名

是独身的养母

收留了他

一场疾病，夺走了

养母的命

邻居们告诉他

母亲走了

他死活不相信

“母亲只是睡着了

她还没醒”

一张母亲的照片

被他攥在手心

像拽住一个人

 

《黄老九》

 

黄老九

是精神病院里

最听话的一个

打针时

他从来不闹腾

我从未看过

他的家人

他也从来不提

好像

得了遗忘症的花朵

在安静地等待

一缕阳光

重新唤回

青春

 

《最后的风声》

 

这上面的患者

都只是化名

我的生活，因为

有了他们

抵达千万次

幸运

我期待着

有一天，将他们

一一治好

偌大的

精神病院

只剩下

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