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书写者

                                   ---评胡世远先生的诗歌

 

                                                   文/赵小虫

 

 

     他是孤独的书写者。

 

     他写过的诗，亦真亦幻。像静寂黑夜中闪烁的微光，像冰冷深海里孤独游弋的鱼，像雪虐风饕时令纷飞的雪花，没有归宿，亦没有终点。那些诗颠沛流离，如浮萍般居无定所，随遇而安。那些诗被陌生人阅读，褒贬不一。但他从未停止过记录。他写的那些诗深情绵邈，锦心绣口。他写的那些诗亦难免有佶屈聱牙之处，他心怀谦卑，不耻下问。所以，他孜孜不倦于阅读那些辞藻华丽的文字，记录那些未被发现暗淡的、琐碎的句子及成语，试图用另一种眼光去造就它们的华美，让它们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耀。

 

　  浮云苍狗，白驹过隙。第一次接触胡世远先生，要从《白天鹅的情人》说起，在这部诗集里，胡世远先生所描述的青春似一场盛大虚空的梦，奄忽如风，韶华过半，嗟悔为何不珍惜那些青春华年。卒业逼近，时间飞逝流转。他叹惋自己的青春已经死亡，他悲戚曾经美好的少年时光就这样被挥霍而尽，只剩下声声感喟与痛惜。在今后的时间长河里，他想娓娓道述一段萦系于心缱绻殷忧的故事。他相信时间是正确的，唯有诗是能愈合伤口的。所以，他与诗为伴，冀图那道引领他走向温暖之光的出现。在为昨天残留的时间灰烬记录静默的文字。他在鹄望心中明媚的他出现，带他过着清淡的烟火生活。所以，他忍受着所有的孤寂。

 

     最近读了胡世远先生的诗组《雾里看花》，读后，我猜想那是怎样一朵不凋零的花。它没有身在万花丛中与其百花争艳，它是岁月沉淀之后的淡定清却，是随遇而安自知悲喜的品质。那朵花静默绽放，天地之间它是渺小的，然而胡世远先生是怎样的细腻，才发现它的美丽。创作它需要诗人屏息谛听，屏息谛视，这样，唯有这样。诗人才会陡然间发现花朵背后的美。那种美，不是矫柔造作，也不是人工雕琢，而是它本身所与生俱来的淡雅素朴的灵魂美。花也会悲戚，因为那些花也沾染了太多太多孤独的泪水。那些爱花的人用温情脉脉地目光抚过它沧桑的脸庞，浅吟着，思绪纷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然而，当胡世远先生用他那拳拳之心，用他那温柔的情，用他温柔的诗句高赞温存那些孤独的花，花朵又是何其的幸运。因为，它们之所以孤独，是因为它们没有很好的倾诉对象，于是，也就学会了缄默寡语。但当它们遇见了诗人，也就成了“即使沾了花的光，也不是花/这一生，除了奉献热量，再无其它/一道闪电，划破黑夜/让我借助亮光，找到家/北方的冬天，搂着冰凉的吉它/是这南国的奇葩/雾里看花。又一场淅淅沥沥的雨/落下。”

 

     胡世远先生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变化了一贯的乡土风格，这诗像在为你娓娓动情叙述一个故事。当昔日的缱绻爱事已逐渐成为往事，当盛世流年里的繁华只剩下爱与哀伤，那么，诗人庆幸的是生命中有些相遇是须臾亦足以抵过永恒的注定。孤独深似海。我仿佛透着这诗看到了那一日，他正襟危坐于书桌前，想起那些信誓旦旦的诺言，难免有些哀怨。他哀的是，曾经许诺与他以后要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淡日子，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明媚小时光，就这样随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暗淡在他的记忆中。他怨的是，那些生命中温暖而美好的时光就这样被他蹉跎殆尽，他恨时光不舍昼夜的流逝，他恨自己耗尽时间去愈合回忆的伤口。可是，他转身而去的冷漠又足以扑灭他心中所有的光。可是，他亦永远不知，曾经他的故事只是让他心生恻隐，别无其他。暌违日久，此去经年。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组诗）

 

   牵牛花

 

是谁的喇叭？

催开如梦的年华

 

七彩的花朵，张开嘴巴

呼唤走失的放牛娃

 

一根裂缝的牧笛

把久违的歌声遗落天涯

 

要爱就爱。一朵野花

尽情地开。牵不到牛

我就“牵驴”吧

 

 

    柳 絮

 

飞翔的梦里，酣睡着激情的

灵魂

 

白绒绒的翅膀，扑棱出鲜活的

生命

 

如此之多的轻，砸在我的脑顶

我竟有些站不稳脚跟

 

     仙人掌

 

高高的围墙，一群狗儿汪汪

这本不是我的向往

 

浑身是刺。刺伤别人，也把自己

刺伤

 

我不想成仙，也不愿内柔外刚

做一个平凡的人，该有多么

舒畅

 

      颠茄

 

樱桃小口的姑娘，甜的像蜜一样

温柔的酒窝，在笑容里徜徉

 

为什么你的眼睛噙满忧伤

放大的瞳孔，让人惊慌

 

今夜，我陪着你，一起找回

丢失的月光

 

    佳期如梦，一别两三年。可是诗人永远不会忘却你与他之间的匆匆一瞥。那一瞥，赛过流星划过夜空的惊艳之美。那一瞥，赛过春花繁盛的灿烂景象。那一瞥，是他此一生永远难忘的邂逅。他想起惊鸿一瞥的相遇，顿时满面泪流。那种痛，那种永远都无法忘却一个人的痛，是他心中深扎的根，是他心中深藏的海，无法挖尽断绝，无法倾泻排通，只能永远的埋藏于他的心中，让他此生无止境的疼痛难过。“高高的围墙，一群狗儿汪汪/这本不是我的向往/浑身是刺。刺伤别人，也把自己/刺伤/我不想成仙，也不愿内柔外刚/做一个平凡的人，该有多么/舒畅。”

 

   不思量，自难忘。他，一个诗人的命运。他，青春路艰难坎坷。但他始终是个善良的温润诗人。

 

时光的堆积（组诗）

 

      簸 箕

如同上了年纪的奶奶，说话

免不了颠三倒四，无人理睬

 

我坚持我的地盘，我做主

结果竟自己把自己抛出体外

 

一株青绿的苦艾孤独地盛开

忽略了我的存在

 

     犁 铧

铁锈。分解。时光的堆积

我蹲在阴暗的墙角哭泣

 

外面的嘈杂让我妒忌

婚礼意味着再生，葬礼传递

结束的信息。我也曾为一个个

生命埋下伏笔

 

那个叫做春天的季节，借助我的

把手，把希望勾勒地酣畅淋漓

 

内心清澈见底，却不见一条鱼

我在思念我的搭档：那头黄牛

去了哪里

 

      锄 头

一棵棵杂草，是我曾经的败敌

即使挥汗如雨，我也死心塌地

 

铁锈，锈住了我的生命。同样

锈住“锄禾日当午”的记忆

 

大树的荫凉下，一群人在喝着

扎啤，可以食用的颗粒

随处抛弃

 

    耙

总是盘算着搞点投机，匍匐在地

来一场平均主义

 

就这点出息！画地为牢哪有竞争力？

泥土的气息，被夜色冲淡。异常的

安静挥之不去

 

锋利还是扭曲？都没有关系

石头缝里钻出的小草依然

碧绿碧绿

 

    他言气卑若，内心质朴，举止绉绉。可是，旁人亦无法了解他隐忍内心下昌盛的孤独与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间或，在梦里，他会梦见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但终如过眼云烟般，梦醒即忘，不会让他潸然落泪，不会让他耿耿难忘。所以，他喜欢在梦中一遍一遍的缅怀过去，为光阴结绳纪念。彼时，他曾忧思难忘，也曾内心的自我摧残。“转动的身影，滴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风景/直到岁月喊停/所幸的是/能够把昨天看清/是因为当年我一圈一圈地/转身，并没有像毛驴一样蒙上眼睛(石磨)。”那些痛，那些思想上的挣扎，让他无法自拔，让他针针见血。可是，这一切他都承受。因为，这就是他执著的选择，这就是他的诗。

 

                                 (赵小虫：辽宁省当代文学研究会最年轻的90后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