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蛋的小“别野”(小神曲之10)
(2014-07-25 18:06:19)
标签:
大闺女腿木札岭 |
分类: 游思·行者絮语 |
王蛋的小“别野”
◇衙外
纯粹是误打误撞。那天,我们原计划是从桃树沟穿越到老曼场的,但一场大雨把人彻底浇晕,好不容易爬过一个山头又趔趔趄趄下到沟底,大家才发现走错了路。怎奈没人愿意背着湿透的背包再爬回去,哎,将错就错吧,“反正出来浪,浪到哪儿不是浪呢?”就这么,我们居然稀里糊涂地来到了毛鬼岭后山,王蛋那间破得掉墙皮的房子就在那“水漫石滩”的一侧竹林边,雨雾缭绕中,乍一看简直“出尘之隐、山语之间,那山、那水、那森活”的绝版小“别野”啊!
不是绰号,“别野”主人大名确叫王蛋:“怎么称呼您?”“王蛋!”“鸡蛋的蛋?”“喔……”他当时大约三十五六岁,有些耳背,但只要你耐下心来与其交流,基本沟通不成问题。也许是一个人呆久了,当我们一帮落汤鸡出现在他面前,他竟像孩童一样兴奋,先是从缸里打来一瓢水让大家洗脸,又拎着棍子跳着脚从院子正中间的那棵梨树上敲下一地青梨,然后捡起来让我们吃:“吃呗吃呗,可甜可甜,嘻嘻……”老实说,那梨可真够涩的。
大伙早已湿透,连内裤都能拧出水来,有一间屋子避雨已属大幸,再碰上这么热心的主人,自然要“盛情难却”地留下不走了。更得劲的是,傍晚时风停雨霁,我们就把他家快散架的一张方桌搬出来摆在梨树下,桌上除了摆有我们自己带来的烧鸡、鸭掌之类,妙不可言的是,还有王蛋给我们挖来并在他家大地锅里炒的竹笋,这还不算,“令人发指”的是,你知道吗?他还采来一种叫“大闺女腿”的野菜,在热水里淖后凉拌,那味道,啧啧,简直“舌尖上的春梦”,这也就怪不得大家在饭桌上的话题要七荤八素,甚至低级趣味一些了,嘿嘿。
王蛋是个光棍儿,至今搞不懂,他家人为啥撇他一个在这深山老林里,我能观察到的是,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急于挣脱的那份孤独——这是不是有些费解?其实我只是想说,你能感觉到他害怕并抗拒孤独,但当这份孤独真被打破,他却又无所适从。那天,我们在梨树下大吃大喝,一再叫他过来坐,却怎么也喊不动他。我们占据着他的家,不好意思的却是他,他每次出门进门,都像大姑娘似的害羞而拘谨,蹑手蹑脚且不敢直视大家。但他显然又不“舍得”休息,一个人坐在门槛上,两眼一瞟一瞟地看我们在他家折腾、聒噪,我不知道他究竟听没听懂我们在说些什么,只看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和好奇,憨憨的,像卧在墙角的那条黄毛土狗,温顺,友好,慈祥,且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惴惴不安……
一晃五六年过去了,这期间,我差不多每年夏天都会去王蛋的小“别野”避一两次暑,每次在院子外的空地上扎一片花花绿绿的帐篷,他就很兴奋,跟头一次一样,又是敲野果又是薅野菜的,但每次忙完这些后,也跟头一次一样,他整个人外面就跟有个无影壳一样,忽然就归于平静直至自闭。直到前年春天,我再走毛鬼岭到葛条洼线,竟发现院子里已是一人高的蒿草——王蛋出山娶媳妇去了吧?扎帐时,大家一致认为这种结局不容置疑,至于那谁谁猜他会不会因生病而被接走了之类,则完全是胡球乱扯……去年再去,小“别野”彻底荒野,山里的房子就这样,有人住就好好的,一旦没了人气儿,眼瞅着就要坍塌。更不好玩的是,这两年鲁山、嵩县一带,只要是条山沟,即被开发成了漂流河道,而听说“水漫石滩”也要建漂流。也正为此,这一年来我再没去过小“别野”,只是常常会想起王蛋,想他憨憨而拘谨的样子,小眼睛鬼鬼祟祟地往上一瞟一瞟,想就凭他点出息,能镇得住媳妇吗?至今记得那天他采来“大闺女腿”时,看我们一脸坏笑,竟羞得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
(2014年7月25日《大河报·河之洲》已刊发)
前一篇:差旅补照:万仙山+太行大峡谷
后一篇:雀儿山:燕雀心中的“鸿鹄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