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旅游版以来,离时评越来越远,杂文也就更为疏远了,昨晚跟建国、大林、志疆、李记、新月等人喝酒,我还在感慨,自己已经成了“圈外人”。做个“圈外人”,说真的,有时候也是不心甘的,但由于心思不在那里,就是提不起劲来。今天周六不爬山,想随便写点什么,可看了半天新闻,却仍不知道说啥好。检索自己的老博客——回味过往或许正是博客的最大好处——突然发现以前竟设过一个“秀旧作”的栏目。
那么,今天就再贴上一篇,算是无聊之下的回味中的回味了。
“民为贵……”是在讲民主吗?
◇衙外
本地教育电视台每天下午两三点时有一台供自学者听的大学语文讲座,由一位戴眼镜的中年教授讲授,我由于文史知识的欠缺,只要有空闲,也会乘机为自己补补课。但有一天,当这位教授讲到儒家思想时说的一席话,却让我觉得有“穿帮”之嫌,他说:“现在人们一提‘民主’二字,就说那是西方的东西,其实,孟子早在几千年前就有关于民主的阐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让君主把自己看轻,而把老百姓放在最尊贵的位置,这还不是最早的民主理论吗?”恍惚间回忆一下,抱教授这种观点的人应不在少数,在媒体上,很多人为了证实民主在中国古已有之,都会将孟子这句话拉出来作为佐证,好像康有为也有过类似论断(而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位改良主义下的君主制拥戴者)。可孟子的这句话,真的是一种民主思想或民主观念吗?
其实,如果说“民为贵……”就是民主的话,孟子还不止“民主”过这么一回,它还有“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的表述,可谓“民主”到了天道的境界。但如果我们了解民主的真正涵义,就会明白这些听似很“民主”的话其实并不民主,甚至与民主一点不沾边。说白了,它只是一种儒家对君主的“训政”——为君者要想维护自己的统治,首先就是亲民、爱民,让老百姓过好。仅此而已。
让我们先来看看什么是民主。我这里有1 9 7 9
年版的《辞海》,这上面对民主的定义是:“指多数人的统治。在古希腊,民主指人民(自由民)掌握国家政权。”可以看出,这里也不承认民主这种理念还曾发源于古希腊以外的其他什么地方。1
9 7 9 年离现在已经2 0
多年了,今天,我们对民主的概念已更为清晰。所谓民主,简单来说即“主权在民”,也就是我国《宪法》第二条所明确规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可孟子的“民为贵……”是这个意思吗?
刚才说了,“民为贵……”其实仅是一种儒家对君主专政的“训政”,要求君主体恤民情,关心民瘼,为老百姓谋福利,这种思想在专制时代固然“民本”,但说到底仍只是一种教化君主采用什么手段以更好地维护自己的统治而已,而绝不是让君主把权力交给人民。而“主权在君”,那还叫民主吗?如果说民主还包括民治、民权、民生等观念,“民为贵……”顶多就是其中的“民生”一项,而没有“民治”、“民权”的“民生”岂会长久?碰巧,卢梭在《社会契约论》里专门有一章“论国君制”说到这些:“国王总是想使自己成为绝对的,人们遥遥地在向他呼吁:作一个绝对的国王的最好办法,就是使自己受人民爱戴。这条准则是非常之美好的,在某些方面甚至还是非常之真实的。然而不幸,它却是不稳定而有条件的,君主们永远不会以此为满足,因为他们很明白这些都不是真话,国王的私人利益首先就在于人民是软弱的、贫困的,永远不能抗拒他……”难道不是吗?我们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只看到过稍逊即逝的“贞观之治”、“康乾盛世”,而后者在“君主的体恤”下还恩威并施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家法”,大兴文字狱。所以,从这一点来讲,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那“君主之轻”,实在是一种“贵民”们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我说这么多,绝无不敬儒家思想的意思,事实上,儒家思想对于我们,到今天也还有着取之不竭的营养,应大力弘扬。我只是想说,我们得把这个观念闹清楚。有些东西是我们固有的,比如李约瑟说,当今世界三分之二的事物都是中国人发现或发明的,这很好,作为中国人没有不为此而自豪的。但我们也必须承认,毕竟还有三分之一的东西与我们不沾边,我们不能硬往自己身上扯。
(原发于2004年第一期《杂文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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