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罗古堡的废墟 何志铭

波罗古堡最瑰丽的时候是黄昏日落前的那段时光，一派“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l景象。无定河波光鳞鳞，曲折迂回寂静地流淌着，黑森森的荒漠在巨大的阴影或是一片黄尘中淡定，壮观至极。坐在波罗城头，望着落日缓缓下坠，仿佛空气也凝固了，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注视着，突然，落日一下跌入乌云的墨池，如老牛力尽，回光返照，喷溅出血色斑斓的万道霞光。渐渐云层四合，闲上天眼。一会儿，夜风袭来吹得紧，耳畔儿惊沙直吼，打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时你恍然从梦中醒来，西望河谷一片幽黑，大地阴气弥漫，蓦然回首，这不正是边塞诗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真实写照的地方吗？

波罗古堡最让人流连的是这成片成片的古建筑废墟，残墙断垣，古井老屋全在一片片成堆的瓦砾荒草中显露。一条街市仅剩半段，其余皆在坍塌与历史的风雨中坚持着最后的挺立。一栋栋古宅老院，衙门寺庙，或以房塌，只剩半墙，任人攀爬穿越。或门窗依旧，但屋顶露天，可见日月星辰。那些残留的当铺油坊，帅府操场，守备学堂，戏台药房，驿站马坊，门楼城墙，商号钱庄在瓦砾丛中一任野花怒放，是谁家打碎的泡菜罈子，只是那瓷片上纤细的兰草花纹，在风雨的洗礼下更加清新鲜活。

这炕头谁睡过风流觉？这厨灶谁喝过莲子羹？这窗几儿谁偷着瞧？隔着帘儿笑。“萧然，美人去远，重门锁，云山万千。搅动新愁乱似烟，芳踪悄悄，芳草芊芊，一去人难见。看纸破窗棂，纱裂簾幔，裹残罗帕，戴过花钿，旧笙箫无一件。红鸳衾尽卷，翠菱花放扁。锁寒烟，好花枝不照丽人眠”。（电影《桃花扇》第六十三场）。

这今是昨非的意境，不在古书戏场，而实实在在的发生在眼底面前，游走在这废墟间怎能不感慨万千！“人世几回伤往事，山色依旧枕寒流”。看着他起朱楼，看着他宴宾客，看着他门前车马稠，看着他楼塌了，看着他人走了……

其间，有多少人间悲欢离合，世情辛酸，每个人似乎都能找到那一份属于自己的思绪联想。

波罗古堡的废墟，是大自然雕凿的杰作，是时间岁月留给我们的一册无字的天书，有哲学、历史学、更有文学。既然我们无法回到昨天，却可以通过这废墟穿越时光回到从前，感受到我们祖先惊心动魄的历史传奇。

李自成三过波罗堡，崇祯八年夏天，他扎大营于波罗西门滩，不进堡扰民。激战延绥东路副总兵曹文诏，曹兵败至三水锹头塬自刎。

听老人 讲同治七年正月，回民造反，大破波罗堡。我曾祖母从死人堆中爬出，由波罗堡城墙上跳下，腿被摔断，大雪天讨饭进了榆林城。若干年后，才有了我。

一九四六年十月十三日，国民党陕北保安副指挥胡景铎将军，在共产党人习仲勋策动下，率五千多官兵举行了“全国瞩目，影响尤巨”的波罗起义。毛泽东在延安三次接见了胡景铎将军，毛泽东亲切地握着胡景铎的手说：“景铎同志，你能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上了习仲勋的船，你选择这个道路是正确的。”毛泽东在枣园宴请胡景铎夫妇，毛泽东抱过胡景铎两岁的儿子胡希捷玩，这小家伙竟然给毛泽东身上尿了一泡，毛泽东风趣地说：“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自己人了……”后来，这个从波罗古堡走出的胡希捷曾任国家交通部副部长。

波罗起义（又称横山起义）因习仲勋冤案牵连，也成了党史军史上的禁区与荒芜的“废墟”。如今这些城里人，纷纷往这里跑，看废墟，人们爱波罗堡的废墟。

旅游业的发展，地方试着想修复一些波罗堡的门面房，无独有偶，一些摄影发烧友爱废墟，嫌这复修的建筑不仅丑陋，还把有文物价值的废墟破坏了，硬是把"刚盖好的半截墙推倒。这就证明保护波罗古堡的大文章不好做，不一定给维娜斯安上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