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手记之六——

是谁修改了灿烂的暮色

李汉超

 

1

 

河流双目失明

白天的一只看不见了

接着夜晚的一只也看不见

河流在盲道上摸索

小心翼翼

不知要去哪里？

我犹豫着走上去

搀扶着她

走进了一座丛林

 

2

 

汽笛一响，划伤夜空

也划伤我的睡眠

火车飞驰而过的声响

只能是尘埃浮动

不可能凝结成为

草叶上的露珠

晶莹不再，清醒

沾满我的两鬓

越来越像花白的黎明

 

3

 

花朵是神的恩赐

草木也是

不要以为只有芬芳

才是神的善意

草木的绿色呈现出

神的真，生命的真

个性不同

但神性贯通其间

当你明白这些

这个世界就美起来了

 

4

 

我不想像老鼠一样

偷偷摸摸

窜入你的生活

在你的夜晚窸窸窣窣

我愿意成为一只猫

名正言顺地踱来踱去

或者深情叫唤

默默地守护你的梦

不被无辜咬破

 

5

 

爱情喝着啤酒

越喝越多

膨胀的时光有了醉意

婚姻喝着白开水

越喝越少

平淡的日子有了倦意

一旦爱情消逝

婚姻病亡

你蜷缩在藤椅上

将家坐成坟墓

 

6

 

女人要哄

男人要宠

天空用阳光、雨水

甚至云彩、流星

哄着大地

将她哄得服服帖帖

而大地宠着万物

甚至宠坏了

就是不宠天空

 

7

 

盐粒，没有谁拿它当饭吃

但也不可或缺

你那些汤汤水水

只要放上一小勺

就有滋有味了

后来，你犯了一个错误

误将太阳和月亮腌制

可能是盐粒放的太多

以后的日子

咸得你无法下喉

 

8

 

大地养育了一大群儿女

花朵、庄稼、草木

楼房、桥墩、铁塔

只要根扎进泥土

她都竭力呵护

母爱浩荡。无论荣枯

无论耸立还是坍塌

她都揽在怀里

一一抚爱

 

9

 

一只麻雀的死源于

孩童手里的弹弓

和他的精准

他的精准无懈可击

可是，他的反复练习

曾使多少只麻雀

惊魂不定

而这只麻雀死得越惨烈

鼓励就越充分

 

10

 

谁能拯救湖水里的星星？

它一入凡尘

就不能自拔了

沉迷于清澈

沉醉于温润之中

杨柳拉它不起来

夜风唤它也不起来

苍天眉头一皱

将它收了回去

惩戒了数日

 

11

 

独坐荒野

将自己坐成一团火焰

一不小心

误烧了空旷和寂静

蝴蝶跑来救火

却不慎献身其中

还有那么多的花朵

依次都燃烧起来

 

12

 

披头散发，你要去哪里？

胡子拉碴，你要去哪里？

目不斜视，心无旁骛

迈开的步子坚定有力

不像是个疯子

你走了过去

我望着你的背影

琢磨了半天

有方向的人大抵如此

 

13

 

夕阳一个趔趄

不慎滑落山谷里

晚霞烧成灰烬

逐渐萎缩，很快熄灭

我想问一问

是谁修改了灿烂的暮色

究竟是黑夜

还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