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性殇(五)
(2012-08-09 09:5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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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只有老人、女人和小孩的村庄是残缺的世界情感 |
分类: 中篇小说 |
从男人返村过年到第二年开春离村这段时间,历来是癞阿小最难熬的日子,他每天早出晚归,小心地避让着村里的男人;但是这天晚上,他刚回到家,就被苏石、白天明和其他几个男人堵在自家院子里,癞阿小见势不妙,想溜却已经没门了。
那七八个男人都是他的冤家对头,每双眼睛都像凿子一样戳在他身上,一戳一个洞。
苏石的手上突然变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一棍将癞阿小打趴在地上。
苏石说:“知道我为什么揍你吗?”
癞阿小说知道。
那七八个男人每人一棍,有揍他背的,有揍他胸的,有揍他腰的,有揍他腿……癞阿小一下挨了七八棍,就像一条死狗那样赖在地上,哭啊喊啊叫啊……当然不忘向他们求饶,最后轮到白天明,他接过木棍,对癞阿小说:“我去年就想揍你了,你个畜生贼性不改,今年我可得让你长点记性了。”白天明奋力一棍下去,嚓!只听得癞阿小一声惨叫,他的右腿断了。
苏石说:“限你在大年三十前离开麦村,从此不得踏进村子一步,不然我见你一次就打断你一条腿;明年我不走了,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到了大年三十晚上,麦村的大人小孩正在屋外放鞭炮焰火呢,突然发现癞阿小的那间破草屋着火了,那火烧的,火红,灿烂,那些不更事的孩子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焰火,无不兴高采烈,拍手叫好。只有村里的男人和女人心里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作孽啊作孽……”
白天明的母亲叹息不已。
白天明从外面进来,对母亲道:“留癞阿小在村里才叫作孽呢。”
从此,麦村再也没有了癞阿小的影踪。
一晃年就过过了。一晃又到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节一过男人们又相继离开了村庄;男人们走后不久,苏秋琴和白天明、张翔也带了一大群女人离开了麦村。村里就剩下苏石了。苏石不去城里打工了。这两年他在城里的时候,确切地说也不能算是在城里,而是在城乡结合部的工地上打工时,看到附近的农民用大棚养殖蔬果,收入不错,他就想试试,或许是条致富的路子。
麦村空了,冷冷的,仿佛老天爷也悲伤了起来,下着一场又一场春寒料峭的雨,终日不见阳光,春天也阴冷。但苏家却格外温暖,苏石和柳红同进同出,在一片了无生机的大地上,搭起了一条条长长的大棚。柳红喜欢做这个事,将苏长河削好的长长的竹条,交叉插在苏石下种后的垄上,然后在竹条上铺上塑料薄膜,四周压上泥块。苏石种的都是时鲜蔬菜,那些蔬菜的名字和样子是柳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还有草莓,还有玉黄色晶莹的小番茄,还有……苏石说这些时鲜货在城里很好卖的,价格很高;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快,要赶在时令和别人的前头。也就是说,你得在春天里种出夏秋的蔬果来,夏天里种出秋冬的蔬果来,城里人就喜欢吃反季节的蔬果。柳红虽然不是太明白,但她也知道得不到的东西才珍贵的道理;不过她还是觉得城里人有些傻,春天里吃春天的蔬果,夏天里吃夏天的蔬果,这样不是更好了,又便宜又好吃。瞧着苏石把电线一直拉到大棚里,整夜整夜地点着电灯,她就觉得心痛。不过,她挺喜欢在大棚里干活,那儿温和,淋不到雨,比晒太阳都舒服。
这天又收割了一批菜。苏石将收割后的地掘了,下了种,连夜喷了催生素、营养素和农药调制的混合剂,将大棚里的几盏灯全点亮了,加温。这样要不了两天,下一批蔬菜就长出来了。第二天凌晨苏石驮着刚收的新鲜菜进城了。他不在镇上批发给人家,而是踏三轮车直接去城里,一家一家地送到宾馆和酒家,虽然辛苦,但收入也要高许多。只是宾馆和酒家都有自己固定的客户,苏石要打进去,和他们建立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车蔬菜也就三百多斤四百斤不到,等他全部卖出去,天已经暗了。
苏石回到家已经晚上七八点钟了,但家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苏石叫爸又叫柳红,还是没有人答应。他们会去哪儿呢?苏石在屋里兜了一圈,又站在院子里,随即他出了院门,在村道上远远看到自家的地里,大棚里亮着灯儿,一垄一垄的大棚亮灿灿的,在深厚的夜色中显得特别醒目。他们应该不会在大棚里吧,今天又没有啥活可干的。但苏石也是快步走向自家的田野,他来到大棚前,又叫爸又叫柳红,却还是没有人答应。
苏石一垄一垄地看过来,直到昨夜刚下种的那垄大棚里,他看到了苏长河和柳红,两人倒在地上,抱得紧紧的。苏石迟疑了片刻,钻进大棚。棚顶只有半人多高,他是蹲着身子进去的。大棚里药剂味儿浓郁,奇异的香气中有着甜腻的味道,蛮好闻的。在醒目的灯光下,柳红倒在苏长河的身上,她一条腿穿着裤子,一条腿赤祼着,圆丢丢的屁股又白又嫩,朝着天。苏石轻轻一推,柳红就从苏长河身上滚了下来,只见苏长河仰天而卧,裤子脱到膝盖上,他的东西直挺挺地翘着。
苏石像是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傻呆呆地盯着它看了好久。
从小,苏石就听村里村外的人说他爸是个流氓,但苏石不信,他爸怎么会是流氓呢?他爸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为女人戳瞎了自己的双眼,母亲丢下他和姐跟别的男人跑了,他爸都没有吭一声,只是全心全意地将他们姐弟拉扯大。从小,在苏石眼里,他爸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是今天,他…他……
柳红头上蒙着一条红丝巾。苏石从她的头上剥了下来,红丝巾打着一个结,是个死结。他捏着红丝巾的那个结,硬梆梆的。苏石从大棚里爬了出来,瘫坐在地上,点上一支烟,他边抽烟边借着大棚里透出朦胧的灯光,审视着手上的红丝巾,好像不认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