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有条河，也没什么名字，就叫河吧。这河六个月流水六个月干，但不论咋样，都是我们小人玩的场所；每天放学回家，沿着河总要一路玩到头。

    入冬之后，蓄满了秋雨的河两边，就会滋生青光光的青乌苔来，用树梢头一戳，顺势绕起来，就跟火把似的。我们也不管冰冰冷的水倒流入衣袖，相互打着玩，或如耍棍或似舞剑，非闹到学校门口才肯歇。再过歇辰光，青乌苔里就结满了蛙种，墨墨黑的，被一张张又粘又韧的网罩着，布满了整条河。有坏坯相的小人，用树梢去捞着玩，弃于岸上，被冬日晒干了，就孵不出蝌蚪了；这被农民伯伯看到了，是要骂山门的。那一粒种将来就是一只青蛙，一只青蛙不知要吃掉多少害虫，农民伯伯宝贝着呢！

    那一张张墨黑的蛙种，就浮在河面上，无论雪压，也无论冰冻，就那么静静地浮着；但春天一来，就一粒粒地落在水里，就成了圆头大尾的蝌蚪了，欢天喜地地游来游去。这时候满条河是游动的黑星星，我们上学去，就爱用空墨水瓶灌点水，捉一两只蝌蚪养养；上课时忍不住要拿出来看看，那就得挨批评了。这蝌蚪也怪，也不知它吃啥东西，一游两游的就游出四条腿来，等天气一转热，它就掉了尾巴，爬上岸了。这时候河里的水就日益消瘦了下去，也不知那一天，一瞧，嘿，水已经干了；再听听四周，那田野里便是此起彼落的蛙鸣声，尤其到了晚上，更是一片如潮般的蛙歌了。

    暮春了，河床上早就干得能走人了。我们这帮读书的小人，来来去去就是不爱走路上，爱走这软松松的河床。放了学，也不大记得回家了，大家三五成群地孵在河滩上下西瓜棋，或用铁钉儿玩解放台湾的游戏。这河床就跟战壕似的，我们小人一蹲就没了身影，大人们根本就看不到，正好躲过他们的眼睛，省得他们大篮扯小篮地指使你干这干那，放学回了家一点玩的时间也不给。打泥仗是一件令人既兴奋又害怕的事情，打的时候开心得让人发疯，打后了回家却又怕得两脚发软，那一身被泥巴打“烂”的衣裳，少不了要让父母轻则骂重则打的，那真叫甜尽苦来。不过有时候，大人们千呼万唤我们也不肯回家，就凶巴巴地提着根棒“杀”入河里来，吓得我们逃得比贼还快。那时候在河里没有玩厌的时候，就是六月天那热煞人的中午，太阳最毒知了叫得最响，我们也会举着个竹竿儿，在河边的柳树樟树上绷知了。

    回想起来，我们赛过是在那河里长大似的，或者说是那条河送走了我们的童年；小时候擦天擦地疯玩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回味起来满嘴是香甜。而今又二十多年过去了，那时候不懂的已经懂了许多，知道这叫季节河，就得六个月流水六个月干，也很是让我有一番人生的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