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道弄文舞墨的朋友,忽然脑筋转了个弯,跑去挣大钞票了;还真该给他路上拾了只金元宝似的,发了,而且是大发了。于是乎,一发不可收拾,这个也弄,那个也做;赛过钞票是朝着有钞票的人家屋里跑的,越积越多,朋友也就成了大款朋友。
大款朋友平常日脚不大见得到他,偶尔相逢,吹起牛皮来,好像他整天不在做生意,只是泡在歌舞厅、酒吧之类的地方,灯红酒绿地耗钞票、耗日脚。他的朋友不可谓不多,他的钞票不可谓花得不潇洒,他的日脚不可谓过得不充实┅┅但他就跟女人似的,每个月都有段日脚觉得特别的空虚,心里心外都觉得空荡荡的。
我们是不大碰得到的,他平日大概也不会想到我;但他一空虚,一没劲,深更半夜也会把我叫出来,喝杯酒,说想找个人聊聊,就想着我了。其实,我们也没啥可聊出来的,就像他守着钱一样,我这样一介子书生唯有守着自己的清贫;我们常常无话可说,默默地喝酒,慢慢地喝酒,喝到该说分手的时候。然后,我说我走了,他拍拍我的肩臂,说谢谢;我不知道他谢我什么,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酒钱是他付的。
那些日夜围着他转的朋友,被大款朋友说成另一类的朋友;这一类朋友跟他都有着利益关系,是他不可缺少的,但不可以交心。而我,很幸运地被大款朋友称之为交心的朋友,他说他有我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高兴。我忙劝他年纪不小了,该结婚了;他支支吾吾地笑笑,说就是老婆也代替不了朋友。大款朋友心里发虚,往往只在他热闹过后的深夜;但第二天一早,你会看到他又是一个财大气粗精神抖擞的大款。他从来不会因为心情而影响做生意。
他做他的大款,我做我的书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谈生意和文学。但我们是朋友,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常常说,当他做生意做累了做厌了,就回到我们的文学圈里来,继续他的文学梦。我想他也知道这已经不大可能了,但我们还是这样梦想着,就像我渴望成为一个大作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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