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蚓与土蝉

——许侃与许仙的对话

写在前面：我的本家许仙是一个成绩斐然的作家。我在马钢，他在杭钢，都是吃钢铁饭的。我喜读他的博客。最近读到他发表在《百花园》扉页的一篇短文——《树梢上的蚯蚓》，好像吃鱼被鱼刺卡了，如鲠在喉，难以下咽。故作此文，一吐为快——

附：许仙原文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5d5c26c50100ggcv.html

蚯蚓在土里爬着，它吃的是腐殖土，把粪便排泄到地面上来，形成一坨坨蘑菇状的泥团。有一个蚯蚓想摆脱这种地下管道中的生活，寻求一点儿自由的空气，它爬到了地表上来，爬到了树上，结果被一个诗人狠狠地嘲笑了一通，树枝断了，最终跌落到地面，又被一只鸭子吞下了肚，留下一个教训是：任何自由都是有局限性的。

于是，蚯蚓们再也不必向往地面以上的生活了。并把它作为一条座右铭。

不足为训的是，生活在地下的土族并不仅仅只有蚯蚓。还有一只土蝉。它佝偻着身体，浑身裹着盔甲一般的硬壳，弯腰弓背地生活在地底下已经整整四年了。暗无天日的岁月使它长成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连蚯蚓见了也要嘲笑它丑陋，并且自豪于自己婀娜多变的身姿。蚯蚓说：“哎呀，土蝉大哥，你这丑怪模样，还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土蝉说：“蚯蚓妹妹，你没听见春雷响了吗？地面上的小草都舒展腰身了，小动物们欢聚一堂，也许要开运动会了。”

蚯蚓说：“怎么？那也是你配享有的吗？连我们蚯蚓都想也不敢想呢。”

土蝉说：“我们蛰伏在地下太久了，也该有个出头的日子了。”

蚯蚓说：“哼，估计你一在地面一露头，就被鸡啊鸭啊啄吃了，就算你连鸟儿都躲过了，还有调皮的孩子来把你捉去，用面糊子裹了下油锅煎烹。哪有躲在地底下省心、安全、快乐……”

土蝉说：“你说的原本没错。可是，有一首诗怎么说来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宁肯不要这地底下漫长的黑夜，用它换取一天的光明，甚至一刻的光明也好。”

蚯蚓说；“你这土老帽，又傻又倔，简直不可救药。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蚯蚓一拱一拱地在土里穿行走了。土蝉继续它的工作，缓慢但是执着地向上向着地表掘进。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土蝉要打通一条看见光明的地道迥非易事，然而它的内心有一股灼热的力量，那种热力燃烧着它，使它固执地向上向上。它知道向上的活既吃力，又不讨好，还有危险。但是，只有向上它的心才是快乐的，自由的憧憬使它全身都变得轻巧了。

当盛夏到来，终于有那么一天，土蝉吸入一丝清新的空气。啊——，多么沁人心脾呀！多年来土蝉一直呼吸着浊臭的土湿气，简直想不到世上还有空气这么一种美好的存在。本能告诉它，它已经上升到地表，但是它还没有感受到光明，因为眼睛的功能还没有适应。

土蝉定了定神，慢慢地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选择了一株大树，不急不忙地一步步向它爬去。在它爬动的过程中，它想到了蚯蚓那些威胁的语言。说句大实话，这时候要是出现了鸡啊、鸭啊、鸟啊，或者一个孩子，那么它是一点儿防御和逃跑的可能都没有，只有束手就擒，引颈就戮。它也知道这样子牺牲的土蝉兄弟可不老少。如果轮到它，那也只有认命。所以它并不慌张，也不躲避，只是一步步向上爬去，走完它命中应该走完的路。

忽然，土蝉的背部起了一阵灼痛，从头到尾好像被雷电劈开一般。它紧张地想：完了！一定是遭了毒手。奇怪的是，过了一会儿，它的意识仍然清醒，并没有化为乌有。

怎么回事？土蝉看见自己背上生出青幽幽的翅膀。再一回头，它已经把一具躯壳遗落在树干上，而自己竟然在空中像一支响箭那么急速地向上飞去。

“知——”土蝉激动地大叫一声，意识到自己获得了地下的蚯蚓们无法想像的自由，它变成了一只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