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原创如果你没有就不能说我手上有东西文化 |
分类: 小小说 |
我手上有东西!
这是马伟山的一句口头禅。他喜欢拿领导说事,说起领导们八小时以外的事情来,就像天桥上的说书人那样,绘声绘色,活灵活现,这倒让听的人怀疑其真实性来了。这时候马伟山就爱来一句“我手上有东西!”那意思是说:信不信由你,但我手上有着领导们的把柄,足以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信了。第一马伟山军人出身,军人一般都说一不二。第二他十八岁当兵,在部队学会了开车,复员后就进了县府衙门,当了小车司机。第三在他二十多年的司机生涯中,先后给四位“县太爷”当过“马车夫”,又做过两年县长办公室副主任,一肚子的内幕消息。所以马伟山说“我手上有东西”,别人不能不信。
马伟山说归说,却从不透露他手上的东西。他跟人吹牛的,都是些大路货。那年我和谁谁谁一起去市里、去省城、去北京,如何如何……好像他是县太爷,而谁谁谁倒是马车夫似的。内容也多以炫耀为主,开什么车,住什么宾馆,上什么菜,喝什么酒,宾馆的小姐如何漂亮等等。听的人岂能满足于这点表面文章,就叫他再来点,带色彩的。马伟山就话锋一转,扯到别的县的领导身上去了,说那次遇到邻县的县太爷某某某,便发生了一个个既引人入胜又啼笑皆非的故事;这些故事很像从报上的“双规”案例中搬过来的,所以大家都怀疑他是在瞎编。但马伟山说“我手上有东西”。听的人就叫他抖点手上的东西出来。马伟山就问大家“想听吗?”大家都说想听。马伟山却屁股一掸道,但我不告诉你们。他过完口瘾就走了。
大家可以肯定的是,马伟山手上绝对有东西,而且都和头头们有关,但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呢?大家就不得而知了。衙门里有很多人,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就靠猜测过日子,就靠长舌过日子,就靠打小报告过日子,就靠挤对别人过日子……他们唯恐天下不乱。于是乎,马伟山手上的东西就被他们“口吐莲花”,在舌头与舌头之间变得具体了,比如:发票存根啊,领导掷的衣物啊,被偷拍的录音录像啊,他暗中所作的日记啊……等等,反正各种说法都有。大家都说马伟山是个很有心机的人,他的口头禅是在暗示头儿,该回报他的时候了,不然,就有他们的好看。马伟山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被提升为县长办公室副主任的。但他一个小车司机,摸方向盘还行,摸笔就难了。最后,还是他自己要求回小车班的,但他回是回去了,却是开普通大巴,专门接送普通官员,再也不可能给县太爷当马车夫了。即使他想,县太爷也不敢再用他了。这一来一去,落差就太大了,不但他的收入锐减,就连称呼也变了,老马成了小马,青眼成了白眼。马伟山很受伤,就真的抖他手上的东西了,比如他和原先的某县长(现为副市长)一起泡过澡堂子,晓得县长用的是中号,而他倒要用大号呢。等等。马伟山这么做是期望再度引起上层的关注。
他果真引起了重视。这天夜里,马伟山和几个朋友在一家叫“街头暗号”的饭店喝酒,尽兴而散,黄俊杰哼个小曲儿,摇摇晃晃到离家不远的巷子里,却被人捅了刀子。捅他的人叫他嘴巴放干净点。但马伟山像是被捅傻了,身体康复后嘴巴却越来越不干净了。他就喜欢在衙门里面到处乱说,说某副县长害怕下一届落选,眼睛老花了也不肯戴眼镜,有几次看报报纸都是倒着拿的;说某副县长和某副县长同坐一个办公室,两人明争暗斗,好几次都下班了,还对面对地坐着看书,谁也不肯先起身离开,结果害得接送他们的司机在楼下苦苦地等了好几个小时;说某县长有好几个女人,还在某个工程上手伸得很长……过去大家唆他说说手上的东西,他却不肯说;现在他指名道姓地说开了,大家倒拼命劝他闭上嘴巴做人了。但马伟山就是不听,结果又一个漆黑的夜晚,一枚流弹击中了他的脑袋,当时他正坐在家里看电视。
从此,马伟山再也不会说“我手上有东西”了。
马伟山枪杀案社会反响强烈,县委县政府责令公安部门限期破案。警方搜查了马伟山的办公室,却毫无收获。马伟山家属也非常配合,搜遍了整个家,连卫生间的水箱都翻了,却就是找不到一星点儿马伟山手上的东西。据警方分析,马伟山手上根本没有东西。几年过去了,此案迄今尚在侦察当中,已是一桩悬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