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悍记(三)
(2010-05-11 08: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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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悍妇不敌强汉强汉不敌懦夫文化 |
分类: 中篇小说 |
那是一间低矮的泥墙草屋,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灯火,看上去比乡村的暮色更阴暗。我是走到他家门口时才拿定主意的。我看到西墙边有和屋檐一样高的草垛。我毫不犹豫地从草垛中抽出几捆麦草,扔到他家屋檐下,并一一点燃。这时候已经入秋,天干物燥,有风,燃烧的麦草捆很快就把火光和烟味搞得有声有色,我拎起老拳砸门,“不好啦!你家着火了!”
“快来人哪!你家着火了!”
我一边故作惊慌地叫喊,一边静观屋里的动静。
听到屋里的尖叫声,我闪到一边,等女人打开门,刚探出头来,我就来了招见血封喉,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像一把老虎钳死死地钳住她的咽喉。也就是说,她的生命线已掌控在我的手上。这出奇不意的惊吓,竟把她吓傻了。
女人浑身颤抖着,“啊……”
“不准叫!不然老子把你废了!”我将她逼回屋里。
整个过程就像卓别林演的默片,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有一点我可能忘了告诉读者,我这个城里人没啥文化,从小就喜欢打架,在县群众文化馆练过十几年武术,身材还算结实,就像戏文里唱的“孔武有力”;对付个把女人,我都觉得愧得慌(要是被我城里的哥们知道了,老子的脸都丢光了)。老实说,我都不敢下手太重,怕真的伤到她。
这时候他像耗子一样窜了进来。
“哥,把灯点上。”我故意这么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满心欢喜地去厨房点灯了。
我要过油灯,举着,细细地照了一遍她的脸。她比我预计的漂亮。尽管她怒目而视,并啐了我一口,连灯都被她吹灭了。但我还是觉得她漂亮,或许是灯光的缘故吧,她的肤色特柔白,细腻,五官也特分明,压根儿不像个农村妇女。我有些不忍心,但我非这样做不可;不先来个下马威,下面的戏还怎么唱?我让他重点油灯,放在客堂的饭桌上。随后我将她拖进卧室,敞开了房门,我在房门口横了一条长凳,坐在那儿守着。
他傻呆呆地站在客堂中央,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横了他一眼,“哥,家里有土鸡吗?”
“有。”
“那你还站着干什么?赶紧杀鸡做饭。”
他如梦初醒,忙去了。
这时候,女人也如梦初醒,“你是谁?哪里来的强盗坯?”
我冷笑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是男人。今天我是给男人替天行道来了。”
“汪为伦,你给我死出来!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好啊,居然带个贼坯回家来欺侮老娘……”她一次次冲出来要找他算账,但都被我拦住了,她就尖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你叫吧,你喊吧,你他妈的好日子不过,你找抽啊!”
门口聚集了不少看客,他们瞪大了眼睛,探头探脑的,不明白突然冒出来的我是谁,一来就放火,闹得沸沸扬扬的,便议论纷纷,问我是干吗的?
我朝大家笑道,“不好意思,我是从城里来的弟弟,让大家见丑了。”
“他哪里来的弟弟!他们家全都死绝了,你妈的到底是谁?”
“男人说话,你老娘们插什么嘴!”
我跃身而起,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正手反手,非常利落地给了她两巴掌。
痛得她哇地哭将起来。
他妈的,就是要让她痛,痛了才长记性。
“我哥被你欺侮了这么多年,这笔帐你说怎么算?”
“呜呜,我前世造的什么孽啊!从小到大,爹娘都舍不得打我一下,也不知哪儿来的野……男人,竟敢打我耳光,你个流氓强盗贼坯挨千刀个翘辫子,你不得好死。啊唷,我的爹啊我的娘,我不要活了……”
“想死是不是?老子教你几个死法,一头撞墙撞到脑浆四溅也行,拿把剪刀往左胸口捅也行,用裤带勒住脖子把自己挂起来也行,喝乐果敌敌畏之类的农药也行,门口的井没有盖你跳下去也行……想死还不容易吗?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咣!咣!咣!……”
不知什么东西被她打落在地上。
“人生在世,活着才叫艰难呢。你就省省吧,明儿个添这些东西可都是钱呵。”
“汪为伦,老娘跟你没完!“
“哈哈哈……今天不是你跟我哥没完,而是我哥跟你没完。”
或许是习惯了,她一叫,他就跌跌冲冲地跑来了。
“干什么?鸡烧熟了吗?”
“熟了。”
“家里有酒吗?”
“没。”
“还不赶紧去打?”
“可是……钱……”
“没钱是吧?把灯拿来。”
我举着灯,走近她,“钱在哪儿?”
“我没有钱!”
“你没钱?我哥的钱都到哪儿去了?你他妈的是不是给哪个野男人了?”
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说!”
她的眼里掠过一丝惊慌,但她也倔,依旧怒目相对。
我手上暗暗地使劲,看到一对美丽的大眼睛里溢出水珠来。
我真的不忍心,便松开了手,限你三分钟时间,把钱给我哥。
我回到长凳上。
“拿把菜刀来。”我对他说。
“菜刀?”他惊慌道,“干什么?”
我朝他眨眨眼睛,伸出三只手指头,“约法三章”,他就乖乖地拿了来。
我捋起左臂的衣袖,运气,然后高举菜刀,狠狠地砍自己的手臂。
只见她紧闭双眼,十分痛苦地尖叫起来。
“还不快把钱给我哥?!”
不到两分钟,她就把一刀钱扔了出来。
她见我毫发未伤,又骂起他来,“汪为伦,你个狗娘养的,你叫外人来欺侮你老婆!”
他小心地捡了钱,问我打多少酒?
我说先打五斤老酒吧。
他一走,我就问,“你说,我哥有哪点不好?你要这么绝情,把他赶出家门,让一个男人无家可归,像个孤魂野鬼,在外面游荡了三天三夜。你说你要是不起外心,你会这么做吗?到底是哪个野男人让你变了心?从油菜花变成了路边花?!”
“呸!你妈才有野男人呢。”
“骂得好!骂得刮刮叫。我妈是有个野男人啊,要不,我是从哪儿来的?我和我哥又为何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农村?”
“你少恶心了,他妈一辈子都没出过这个村子,哪来你这个龟孙子?”
“这个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我家的事不要你管。”
“笑话,我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老子管定了。”
酒打来了,他问,“那我们吃饭吧?”
他的意思是说,他、他老婆和我三个人坐下来吃饭,大家吵归吵,饭还是要吃的。
唉,这个人大概瘦得连脑髓都没了。
我叫他把饭桌移过来,把五斤老酒和一只鸡放在桌上。“行了,哥,你去忙你的吧。”他却还傻站在那儿。我不得不又说,“哥,你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这儿交给我就行了。”这下他终于明白了,躲进厨房间就没再出来。
我撕着嫩鸡,喝着老酒,享受着人间的美味。这乡间的土鸡,这坛装的绍兴老酒,那个鲜美,那个醇香,就别提了。更何况我已经饿了一整天,此刻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对此她气歪了鼻子,大骂男人窝囊废,缩头乌龟,死在厨房间不出来;“难道你没长嘴巴吗?难道你的嘴巴是屁眼吗?有好酒好菜自己不会吃啊,要去孝敬这个活畜生……”
她显然挡不住酒肉的诱惑,发疯似地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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