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门口，和报亭隔路相守的是一车水果摊。摆水果摊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圆脸，脸色是那种久经日头晒烤的颜色。具体情况不详。只知道她每天清晨踏一辆三轮车而来，停泊在报亭的对面。卖的都是大街上的主打水果，到处是菠萝时是菠萝，到处是苹果时是苹果，到处是西瓜时是西瓜。货色不是顶好的，也不是较次的，更不是良莠不齐、珍珠与鱼目混杂的，而是个个匀称，让你看一眼与看几眼都觉得还行的那个档次。每市斤的价格总要比外面市场上贵一两毛钱，很少波动。小区里的人们，在她那儿买习惯了，就连价格也懒着问了，更不用说讨价还价了，只告诉买个几斤，完了付钱拎了东西就走。

女人开始用的是杆秤，摆了年把摊儿，就改用电子秤了。用电子秤后，秤上就能显示单价；因为她通常只卖一种水果，大家也就清楚水果的价格。上午和下午，其实都没什么生意。早晨大家赶着去上班，无意享用水果；唯有中午有些生意。最忙的是傍晚和晚上，下班回家的人们以及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人们，忘不了要买些水果的。但女人还是一大清早就来了，赶在人们上班之前，站在小区门口，站在报亭的对面，好像来欢送人们去工作似的。她从不吆三喝四靠嗓门来招徕生意，也不见和小区门口的牛奶面包摊主及值班民警说话，她是那种有些木讷的妇女，不善于言辞。没有生意时，就坐在三轮车后面的竹椅子里，读着自己带来的旧杂志。杂志很旧很破烂，很少能见到封面的，倒也不是地摊货，像《读者》、《青年文摘》之类的。有几天，她大概忘了带杂志还是旧的读厌了，她居然坐在报亭的后面，一边读报一边等着生意，时不时地弯下腰来，从报亭底下张望一下自己的摊儿。

最初我很少在她那儿买水果，嫌她卖得贵，尽管每市斤才差一两毛钱。我经常在马路边的流动摊上图个便宜，但有过几次短斤缺两和质量问题之后，就在她那儿买了。一来方便，二来不用担心斤两和质量问题。即使有问题，去找她就是了。进进出出这么些年，我还没有看她跟小区里的谁红过脸。女人的中饭和晚饭，是她老公送来的。老公穿着工作服，大概在附近什么厂里上班；她老公一来，男人就坐在唯一的那把竹椅子里，而她则站在边上扒着铝盒子的饭菜，边吃边和男人说话，脸上颇有些眉飞色舞的味道。看他们的年纪，应该有个上初中或高中的孩子，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很少见到男人和女人一起守摊，或他一个人守摊的；照理说他总有休息天，但一家不知一家的事情，哪儿都得忙吧。

除了天气恶劣的日子，平常我们总能在报亭的对面，看到那车水果摊，静静地停泊在那儿。摆水果摊的女人，在你经过摊位时，会从旧杂志上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你一眼；那是一张圆脸，脸色是久经日头晒烤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