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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爱在哪儿树就植在哪儿慢慢地长直到天老地荒文化 |
分类: 散文 |
老公公老婆婆乡下人,没啥个文化,白天到地里做生活,晚上就在家里,很少出门,也不看电视也不读报,最多听个喇叭,也是轻轻的。总之,在我的记忆深处,老公公老婆婆的日子过得很安静。好像他们家从来就是这么安静的。所以村子里有夫妻相吵,男的总拿老婆与老婆婆比,女的也总拿老公与老公公比,通过对比挖潜,恨自己的老婆或老公不成“钢”。老公公老婆婆听说了,总是劝人家千万别枉自菲薄,这样多不好。
我对故乡的记忆,始于五六岁时。这时候老公公老婆婆都七十开外了。他们家和我家不远,房前屋后有几棵树印象高大,尤其太阳出来的时候,从我家望过去太阳就像是挂在树梢上的红苹果。我记得门前是一棵桑树,两棵樟树;后门头是三棵水杉树,一棵桃树和一棵栀子花树。都是老公公老婆婆独立门户时种下的,都有五十多岁了吧,高大得一塌糊涂;像笔挺的水杉树高达十五六米吧。经常有人打这几棵树的主意。但不管你出多高的价,老公公老婆婆都是二两棉花――免谈(弹)。据说这些树中,那株栀子花是新郎倌特意为新娘子种的。这时候枝茂叶繁花无穷,到每年的五六月份栀子花盛开的季节,开得整个村子都香香的。在空气里飘满花香的日子里,每天清晨老公公总要帮老婆婆从树上小小心心地剪些含苞待放的花蕾下来。这些米黄如玉的花蕾,暗香浮动的花蕾,被老婆婆小心地排放在一块潮湿的毛巾上,就摆在门口的树阴下,喜爱花的乡亲走过,任你挑个一两朵、两三朵而去。自然是不要钱的。瞧着人家喜欢自己的花,老婆婆心里就高兴。多少年后,村里年纪大的妇女发际别两朵栀子花,年轻的女子纽扣眼里佩两朵栀子花,成为我们那儿的习俗。这是老婆婆这个创始人所始料不及的。
老公公老婆婆膝下有三男一女,其实都不在膝下。最远的在山东,最近的也在杭州,还有两个在上海。孩子们都很有出息的。乡亲们至今都琢磨不透,老公公老婆婆都没啥个文化,也不见得他们对子女如何严加管教,从未听他们骂孩子,或打孩子,可咋就悄无声息地培养出四个秀才了呢?他们依旧过着波浪不兴的日子,一年里,地里生长的花生啊蚕豆啊,老公公从地里收回来,老婆婆就挑好的晒干,储起来;到了年底,孩子们带着他们的孩子们来了,她就像变戏似地变出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花生、发芽蚕豆、笋干青豆、地瓜片……城市里的子孙们吃得可香了,香得老婆婆都合不拢嘴了。唯有这时候,他们家格外的热闹,休息了一年的大彩电稀哩哗啦的响。乡亲们到地里摘一篮时鲜货,送过来让城里小客人尝个鲜。老公公老婆婆也就这个时候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连声谢谢。累并幸福着的老公公老婆婆脸笑得像朵花。等孩子们走了,老婆婆就挎着篮子,篮子里是来自大都市的精美食物,光看包装就让人爱不释手;老婆婆就挨家挨户地“谢”过来,整个村子下来,儿女们的礼品也就倾囊而出了。
我离开村子时,老公公老婆婆都已经八十多岁了,都健在,精神还都挺爽的。老公公照样挑担下地,老婆婆还白发间别两朵香香的栀子花,忙着在门口晒花生蚕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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