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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儿孙自有儿孙福做人来嬉嬉迟早要回去文化 |
分类: 散文 |
和父亲同住一个病房的丁老师,是嘉善人,退休后迁住到杭州,比我父亲小两岁,今年也七十一岁了。这次是他第三次住院“吃刀子”了。第一次是白内障开刀。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你几乎看不到他眼睛中的黑,白天黑夜在全天候空调伺侯的病房里,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他独自厕所,或到走廊上走一走,使用的不是眼睛,而是耳朵。所以他缓慢地行走时,总是侧着头,用右耳摸索着路况。第二次是胆结石开刀。这次是前列腺增生,需要开刀。动手术的前夜,清肠;第二天下午,他被推进手术室。但不一会儿,丁老师又被推了出来,听说有一个检验指标有问题,怀疑是肿瘤,需要穿刺作进一步的诊断。这样他又在病房中多呆了一些时间,最后和我父亲在同一天作手术。丁老师得知这个情况后,竟哈哈大笑,说自己都七十多了,在人生的道途上,还有什么不能面对呢?他依旧高高兴兴地摸出去走走,和人聊聊天。
丁老师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老家,小女儿在杭州,但生活在这个繁忙的现实世界里,谁都有着不便言说的繁忙。父亲在邵逸夫医院住了二十多天,我每隔三四天就去陪上一天一夜;却只有一次见到丁老师的小女儿,是一个双休日的晚上,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和丁老师聊了聊活着什么叫钱多?什么叫钱少?她认为够用就行了。另外,在丁老师第二次清肠的晚上,他的小女婿也来一次,他左手夹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右手举着手机。这时候丁老师已灌过肠,正在厕所间。他在病房停留的毛十分钟里,我听他至少打或接了七八个电话。果然是个忙人。丁老师告诉他自己没事,叫他快过去吧。于是他就脚步匆忙地走了。只有在白天,丁老师的老伴就来陪伴他;他老伴患有糖尿病,没有力气做什么事,就陪着老伴边织毛衣边闲聊些家事。到了傍晚,老伴就回去了,所以即使是护士要求有家属陪伴的手术前夜,丁老师也是乐呵呵地一个人度过的。
每天清晨,当老伴走进病房时,是丁老师最最快乐的时候,因为他又能听到很多有关小外孙的消息了。老伴来到医院后的头等大事,就是一五一十地叙述小外孙昨天又去什么游泳馆游泳了;小外孙昨天又去少年宫学航模了,怎么怎么玩得起劲;小外孙昨天又去学萨克斯管了,吹起来怎么有模有样的;小外孙昨天写了篇作业,是讲去什么什么食堂吃饭,说味道不错,价格太贵……在老伴的叙述中,时不时地响起丁老师开心的笑声,并“骂”上一句小外孙。我知道,这“骂”是丁老师对外孙的疼爱的高度浓缩;就像爱吃甜食的人,吃到一颗特甜的糖果,不免要喜滋滋地叫一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甜的糖果。这样的清晨,是丁老师独自熬过一夜之后的幸福之源、快乐顶点。坐在父亲的病床边,我也常常被丁老师的这种快乐着儿孙们的快乐所感动。这是一个多么慈祥、可怜的老人,他从不对别人要求什么,却默默地奉献着自己全部的爱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