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厂里的作家--我的良师益友
(2009-07-24 08:3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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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岁月流金点滴香浓白纸走笔回眸成梦文化 |
分类: 散文 |
那时候他还是个工人,在无缝钢管厂当钳工;一头漂亮卷发很委屈地被安全帽压着,身穿一套脏兮兮蓝布工作服,轧机一有问题就得上现场抢修,连续抢修几个小时或十几小时没有个定数,直到轧机重新转动起来为止。工作之余,这位文学青年就做着他的文学梦;他上夜班时,别的同事闲着打个瞌睡时,他就趴在长排凳上爬格子。那时候他就开始写小说了,而且一写就是好几万字的草稿,勤奋得不得了。
我那时候还在写诗。我租住在施行村的农民房子里,用柴油炉做饭。这些柴油都是庭耀给我的,是他们机修车间用脏了的柴油,一点火烟又黑又浓,而且非常耗灯芯,烧出来的饭菜也有一股柴油味。除了物质上的帮助外,我们在文学上相互鼓励,相互阅读作品,相互批评,在文学这条崎岖的小道上,彼此执手而行,现在想来特别温馨。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说下雪就下雪了;到夜深时,天地之间就白透了。我忽然起了踏雪探友的雅兴,便和爱人手牵着手,走了二三里雪路,到厂里去看他。庭耀见到白熊似的两个人,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了。机修车间的休息室里,生着煤饼炉,进门就是一股刺鼻的气息;但这家伙正趴在机修车间休息室的长条凳上,在吭哧吭哧地写小说;。我捧起他的里外都被茶垢染成咖啡色的搪瓷茶杯,将发苦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我们聊了很多对文学的认识,这才尽兴而返。
外面,雪落在雪上,世界好宁静呵。
也就是那年冬天,我藏在床底下的诗稿,被需要取暖的一窝老鼠咬得稀巴烂,因为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它们也需要特别的温暖。第二年春天,我打开存放诗稿的纸箱,望着满箱碎片,决定转向散文写作。因为爱人没有工作,靠我一个人工资来维持一个家庭的生活,真的太艰难了。渐渐的,我的散文上了《美文》、《杂文选刊》、《小小说选刊》和全国许多报刊杂志,还出版了散文集《樱桃豌豆分儿女》和小说集《麻雀不是鸟》;我的小说也渐渐走上《中华文学选刊》、《清明》、《芒种》和《啄木鸟》等刊物。我从一个文学青年,前后成为市作协和省作协的会员。与此同时,庭耀的小说也上了《北京文学》、《上海文学》和《西湖》等刊物,也成为市作协和省作协的会员。他走出了无缝钢管厂,成了《杭钢报》和《杭钢电视台》的编辑;和我一起在公司机关工作,我们楼上楼下,交流就非常方便了,他写好一个小说,第一个就拿给我看;我写了小说也第一个拿给他看,我们相互提意见,共同提高。
庭耀结婚前住在中轧山上的集体宿舍里,我经常去探看他,尤其是夏天;那时候他还比较喜欢喝酒,就用可乐瓶去小店里打老酒,买几包花生米或蓝花豆,我们就上他们宿舍的楼顶上。头顶着满天繁星,边乘凉边喝酒边聊天。
现在想来,那是一件多么美的事情啊。
后来,企业电视台划归市里管理了,他就调到数字电视公司去了,在城里上班了。我们相见的机会就少了,但每次去开笔会,我们准能碰头,同住一个屋里,有聊不完的话题。我女儿十三岁那年,庭耀终于盼来当爸的这一天,而且一生就是龙凤胎,男孩叫简朴,女孩叫简约。这是作家庭耀最伟大的作品了,令人羡慕。
如今,周老师已经退休了;庭耀也早就调走,现在正忙着培养下一代,无暇执笔。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孤独和冷清;但杭钢是个大厂,布衣百姓藏龙虎卧,他们才是我学习的榜样。再说文学本身就是一桩寂寞的事业。我敬重这些一辈子把自己埋在沙里的金子,因为它们拒绝被打制成时尚的戒指、项链和耳环。周老师和庭耀,只是良师益友的代表,在我一生的旅途上,这样的良师益友还有很多,他们以其个人的魅力,使我的人生旅程格外明媚,我由衷地感谢这份情谊。
岁月流金,点滴香浓;白纸走笔,回眸成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