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四)
(2009-04-21 08:2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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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原创初三女生在社区门口遭强暴的追踪报道文化 |
分类: 中篇小说 |
星期天的早晨,周求是又神气活现地出现在鲤鱼巷中。早晨的鲤鱼巷还是比较热闹的,尤其是靠近社区东侧门的附近,围着不少早餐摊,卖什么的都有,他们只做半天生意,午后就全撤走了。周求是是来吃早饭的,但也不完全是;走出家门时,他已感觉饱饱的。尽管他很注意仪表仪态,走路向来目不斜视,但一路上他还是用眼角的余光寻找着行人,最好碰到一个或几个熟人,并主动向他请教案子的事情;那他就可以把昨天后来遇到的事情,昨天夜里想到的事情,今天一早从《都市报》上看到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跟人说一说。他抚摩着隐隐发胀的胸口,舌头在牙齿上使劲地挠痒痒。穿过侧门,周求是一经出现在鲤鱼巷中,就立即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这一点,周求是一眼就察觉到了。他很满意。他知道经过昨天下午的登台亮相,他已经是这一带的知名人士了,至少在有关他们社区的这桩强奸案上,他是公认的第一新闻发言人。周求是笑了,他朝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们点头致意,好好好……他找到几张目光殷切的脸,并在他们中间找到了自己的位子。摊主问他来点什么?周求是就要了一碗甜豆浆、两根油条和四只煎包。其中一位目光殷切者就说,老周――不,应该叫周老,你的胃口不错嘛,昨天后来没什么事情吧?周求是笑道,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情呢,倒是那桩案子又有新进展了,强奸案是肯定不成立了,最多也只能算是通奸案或诱奸案,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这个吴某跟金寡妇也有染,你们知道吗?
周求是的话落地有声,举筷的忘了夹小笼包子,吃煎饺的忘了用嘴咬,喝豆浆的突然咳红了脸(豆浆是喝进去了,但进错了地方)……所有吃早饭的人们都将目光齐刷刷地叮到周求是的脸上。周求是微微一笑,说,这事就说来话长了。那就请你这个新闻发言人赶紧说啊,而且要说得快一点,我怕来不及听,有人调侃道。周求是也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昨天我回到家里,原以为房子都让金寡妇拆了,因为老太婆来找我时说,金寡妇都闹到我家里去了;她这是怕我说啊,所以来了个“围魏救赵”。谁知我到了家,却不见她的人影,问我两个儿子,才知道她又让张警官叫走了。听说有些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核实。说到这儿,我就要插几句昨天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昨天早晨我和张警官通电话时,张警官就有了许多疑问:第一,法医对金玲玲进行初步检查后,发现她的那个膜早已破裂,应该有过多次性行为;第二,金寡妇不问事情的经过,就一口咬定是强奸案,反应还特激烈,有些怪异;第三,如果是强奸案,交警拦下面包车时,金玲玲为何不向他们求救,反而要躲起来呢?所以张警官询问我们巡逻时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我们看到的是一对野鸳鸯在偷情,找刺激。他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提供的情况很重要,他会继续和我们联系的。后来大家都看到了,下午张警官他们果真就来了,他们最后找到了黄三,从黄三的手机里找到了更有力的证据;有几张照片显示,他们的姿势是男在下女在上。一般来说,采取这种姿势的女的,被强迫的可能性很小。去大和磁盘厂调查的李警官也了解到,金寡妇与吴师的关系非同一般。有个男同事说,去年有段时间金寡妇上完小夜班,就偷偷摸摸地去仓库找吴师,有时候吴师送她回家,有时候她就在仓库里呆到天亮。金寡妇的小姐妹也说,金寡妇和吴师确实好过一段时间,好到金寡妇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他了。但今年春天,金寡妇突然和吴师分了手,听说这事和她女儿有关,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他们不清楚没有关系,只要张警官清楚就行了。张警官弄清楚的事情,就都在今天的报纸上。《都市报》“本市新闻”版,对这个案子有了连续报道,题目叫《吴某曾与寡妇有染 初三女生已非处女》。这个题目取得好,你一听就知道个大概了;但是要想知道细枝末节,那就得听我慢慢道来。
张警官有一套叫人说实话的办法,信不信由你,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到了张警官手上,他想叫你说实话,你就得说实话。不说实话也不行。有意思的是,金寡妇把该说的说了,把不该说的也说了。有人说寡妇是天底下最最自由的女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谁也管她不着;其实你们都错了,寡妇是世界上最最苦的女人,尤其是想做一个有口碑的好女人,因为所有的男人都想在寡妇身上插一杠,而寡妇得时刻提防着才行。心苦是人生最苦的东西,而没有一个寡妇不心苦的,像金寡妇这样的女人就越加了,因为她有过一次美满的婚姻,这使她对男人永远充满幻想;以为那些男人都是奔爱情而来的,其实他们是奔女色而来的。金寡妇不只是跟吴师有染,她跟很多男人都有染;报得出名字的就有一个连了吧,还有报不出名字的呢。难归有人要说她风流了。也难归有人说她是健身器材了,只要哄得她两腿一掰,你想插一杠就插一杠。张警官也不知使了什么咒,金寡妇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也不管白豆黑豆黄豆红豆只要是竹筒里的豆子,就全倒出来了。好了,这儿我就不便展开了,再说下去就涉及到别人的隐私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一说金寡妇与吴师的关系吧。
两人在大和磁盘厂已经工作多年了(金寡妇十多年了,吴师也四五年了),但他们直到去年春天才认识。因为金寡妇的那个小姐妹搬家,她去帮忙,而开大卡车的就是吴师。吴师总是趁金寡妇不注意时,在她身上放牧他那男性的目光。金寡妇的身体仿佛是一片风景秀丽、草肥水美的牧场,吴师任由两匹生性狂野的烈马,在牧场上肆意驰骋。但只要金寡妇一回头或稍有察觉,他就赶紧避开。吃晚饭时,小姐妹正式给他们认识时,吴师还脸红呢。金寡妇对这个小伙子就有了好感。但之后他们并没有什么接触,在厂里碰到了也就点个头打个招呼,仅此而已。有天半夜里,金玲玲突然被痛醒,腹痛令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大汗淋漓,嘴唇都咬破了。金寡妇束手无策,她打电话给吴师也纯属碰碰运气。谁知吴师立马就开车赶到了,抱起金玲玲就下楼,在医院里守到天亮。金玲玲其实也不是病,少女第一次来例假,有其特殊性吧。金寡妇也是这么对女儿说的,并告诉她,等她长大了,嫁了人就没事了。为什么?金玲玲问。但金寡妇没有回答。母女俩因此对吴师都很感激,金寡妇就买了些水果去谢谢他,结果水果倒没有送出去,却把自己送出去了;因为事后吴师又让她把水果拎回来给孩子吃了。一来二往的,金寡妇就让吴师来家里了。过去,金寡妇每交一个男友,女儿都竭力反对她带回家来,但这次完全不同了,女儿不但没有反对,而且还很高兴呢。
吴师来家的日子,金玲玲就会活泼许多,开心许多,有时还帮母亲择菜洗碗呢;一向冷冰冰的家里,终于有了笑声。金寡妇把女儿的变化视为她和吴师的缘分。他们的关系进展很顺利。不久,金寡妇和吴师就确定了关系。金寡妇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有时候金寡妇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家里,就请吴师过去看看。有几次金寡妇上完小夜班回家,在门外就听到女儿和吴师有说有笑的,金寡妇心里还特高兴;开门进去,见吴师从女儿房里走出来,她也不太在意。但是随后的一个雷雨夜,金寡妇知道女儿最怕闪电打雷了,就跟一个同事换了班,匆匆赶回家来。金寡妇看到吴师和女儿抱在一起,犹如五雷轰顶,她疯了,她真的疯了,从厨房间操起菜刀,把吴师从家里赶了出去。她情愿不要这个男人,也不能把女儿带坏了。其实她不知道,她的女儿早已被她带坏了;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一旦情窦初开,那渴望就犹如猛虎野兽,你想拦也是拦不住的。这种事情是不能有第一次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金寡妇虽然与吴师断绝了关系,也不让他和女儿有来往;但年轻人明里不来暗里来,背着金寡妇反而来往得更勤快了,年轻人嘛,对什么都很好奇……
金寡妇站到周求是跟前时,周求是还在大谈什么“年轻人对什么都很好奇”呢。当他看清楚是金寡妇,就赶紧闭上了嘴,但已经晚了。金寡妇说,你说啊?你再说啊?你怎么不说了?我们家的事情你好像很感兴趣嘛!这两天我看你就跟吃了鸦片似的,昨天一早就咚咚咚地跑到我们家里来,是想看看我这个寡妇倒霉到什么程度?还是想趁机吃我的豆腐?你想看是不是?这个没问题;你想吃是不是?这个也没问题;只要你老婆没意见就行。我金寡妇是个什么东西?烂命一条,烂X一张,你想怎么样你直说好了,用不着在这条巷子里说一个下午的,你当我不知道啊!说得人都昏过去为止,你倒真是鞠躬尽瘁呀!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倒好,今天一早又在这儿散布谣言了,说了我还不够,居然说到我女儿身上去了?你说你多大年纪了?你是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还是成心跟我过不去?今天我倒要问问灵清,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寡妇的发言一气呵成,就像机关枪那样扫得欢,所有听众都像中弹了一样,傻呆呆地看着她(想不到金寡妇跑了几趟派出所,口才大长了),周求是也傻了,半晌,他才反问道,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有说,是报纸在说话,是事实在说话。金寡妇大喝一声,放你妈的狗屁!她拎起自己刚买的一杯甜豆浆,就热气腾腾地泼到周求是的脸上。周求是大惊,一股热浪从他脸上顺势而下,烧过他的前胸后背,烧过他的腰,烧过他的双腿,最后冷却在他的皮鞋里。这种“享受”在周求是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他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倒是坐在周求是身边的人,也就是那几个目光殷切者,虽然只溅到星星点点,却暴跳如雷,那凶相赛过要把金寡妇活剥剥,吃了。金寡妇见自己触犯了众怒,想赶紧溜,但又不甘心就此罢休,她退了两步,又骂周求是道,你个老不死的,你欺侮我一个寡妇,你会遭报应的。几个目光殷切者见金寡妇得了便宜还卖乖,就鼓励周求是反击,更有不少热衷于“社会公共事业”(打群架)的年轻人,大声地鼓动周求是揍她,要他好好地给她吃点生活。但周求是却傻呆呆地站在那儿,傻呆呆地望着金寡妇,好像她脸上有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