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福州晚报》2006年5月25日

妻子平时足不出户，她坚持自己干全部家务活，就连全家人的衣服她都是用手洗的；每天洗刷炉灶，擦洗玻璃等等，在做完作为一名家庭主妇应尽的家务后，她喜欢玩一玩虚拟的游戏，打打杀杀一番，在人、兽、妖、魔、鬼、神等诸界练到相当高的级别；其次是看电视，而且爱看“大案XX”、“纪实XX”或“警界XX”这一类节目。她一边看，一边大声地向我们“啊呀、啊呀”地感慨：你们看看，现在的人啊！你们看看，现在的社会啊！

有一天晚上，睡前，妻子突然叫我把家里的工具箱打开，她从箱中取了把小榔头，放在女儿的床头边；又取了把大榔头，放到自己的床头边；最后取了把笨重的管子钳，放到我的床头边。我问她干吗？她就“啊呀”道：你知道去年全国入舍抢劫案发生了多少起吗？我说我不知道。她说但我知道。她说我知道了就不能当作不知道，这是以防万一。

又有一天，妻子叫我去找一个钳工来，给我们家的大门四边都装上插销，每边两个。她不知从哪儿看来的，说天底下的锁都是靠不住的。最安全的还是插销。因为小偷每拆除一个插销需要一分钟以上的时间，而一旦需要花五分钟以上时间才能打开门进去，小偷唯一的选择便是放弃。于是在妻子的监督下，我研究了良久，发觉我家的门无法安装插销；另外，外有防盗门，内门又有双保险，应该不需要再装插销了。但妻子还是自创了一根保险链子，每晚睡前必须拴上了她才安心。

我告诉妻子，人没有像你想象的那么坏，社会也没有像你想象的那么乱，你是社会新闻看多了所产生的负面感觉，你打开窗户看一看，外面不是阳光明媚吗？她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还是小心为妙。时刻防着人的妻子每天晚上都不停地做梦，有一回她梦见我和别的女人在调情，就在梦里大吵大闹，哭醒过来后便拿我是问，凌晨三点非要我为梦中的事情向她认错。又有一回她梦见自己被人遗弃了，就哭着向我诉苦，我忙安慰她：别人不要你，我要你。这句话让她欣慰了整个晚上。第二天她追问起来，我却一点也不记得，因为那也是一句梦话。敢情我在梦中也如此坚强？妻子于是“啊呀”道，好啊你，原来学会在梦里欺骗我了。

眼前的妻子，早已变得缺乏性感了，将近二十年的夫妻生活，让我们太熟悉也太陌生了，常常令人怀疑自己当年娶的人就是她吗？而妻子也总是奇怪自己怎么就失去美貌的呢？面貌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但身上的什么东西已经消失了：她的青春，她的骄傲，她对未来的向往和对美好生活的最后希望，以及对人类的信任。妻子有时候甚至对我说一些很蠢的话，她怀疑每一个在路上和我打招呼的女人，都以为我是和她们在调情。她不知道，像我这样外貌长得自己都觉得有罪的老男人，早已不值一撮尘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