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联谊报》2007年6月19日

春天在自然深处欢笑，因为鲜红的樱桃成熟了。

曾经有一阵风，将两棵樱桃树的种子刮到田边地头，雨水将它们润湿，泥土将它们埋藏，阳光给它们温暖；于是，它们在田地里长成了两棵小树。这时候人们才认出它们是樱桃树来，便用铁锹将它们挖走了。有一棵就这样来到了我们家，父亲将它种在篱笆墙内，通过嫁接，让它成为品种优良的樱桃树。三年后，树上结下了红红的果实，幸福的重负令人陶醉；在期待樱桃成熟的日子里，正如歌中所唱的，我们一日看三回。

多少年后，我已客居都市二十余年，年年的红樱桃，总是勾起我太多的怀想。我曾经写过一篇纪念性的散文《樱桃豌豆分儿女》，说的就是当年樱桃成熟时，地里的豌豆也成熟了，父亲就会选择一个皇道吉日，让大哥上树将樱桃采下来。大哥就像猴子一样蹿上樱桃树，将竹篮儿结在树枝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红樱桃采在篮子里。我和二哥也想上树，但父亲不许，于是我们候在树底下，眼巴巴地盯着大哥的手，大哥的嘴；如果大哥将红樱桃偷偷地塞进自己的嘴里或裤袋里，我们就会尖叫起来：爸爸，大哥在偷吃了！爸爸，大哥把樱桃藏在自己裤袋里了！也就是这一天，母亲会到地里采一箩青豌豆回家，一锅子煮熟了，就一碗碗地盛出来，我们家顿时热腾腾、香喷喷的。由我和二哥押送回家的那一篮子红樱桃，被大哥神气活现交给父亲后，父亲会挑出大部分最好的，留起来送人；余下的就匀分给我们吃了。那是一年中，除了春节之外，在我们家最隆重的节日了；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上，香喷喷地吃上一碗青豌豆，而裤袋里装满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堆红樱桃。几年前，我的散文结集出版时，我就用《樱桃豌豆分儿女》来冠名的。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还是想在家门前种上一两棵樱桃树。樱桃成熟了，通红通红的，就像年轻姑娘的血液。我之所以这么比喻，是因为红樱桃离不开女人，离不开爱情。女人可爱的小嘴，我们称之为樱桃嘴。而在不少文学作品中，作家就用红樱桃来形容女性的乳头，生命的源泉。春天渐深的日子里，人们就像期待爱情一样，期待着红樱桃的上市，期待着品尝这种至真至情的美味，不容自己错过。过来人都这么说，樱桃只红十八天。这话极言其成熟期的短暂。就像走过爱情的人，总是告戒后来者，爱是一种机缘，错过一次，便是错过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