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桃源深处有人家（1）

http://s5/middle/001I06hUgy6Gf2KkEcY84&690

张大山的新书《闽东独立师轶事》一书的公开出版发行，没想到会在平静的梦龙县迅速刮起一股探索、搜寻、抢救梦龙“红色元素”的旋风。

“开国大将叶飞还在我们这里打过游击，干过革命，我们怎么都不知道？”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好怀疑的，有笃定回答的。

“怎么没有，听我爷爷讲，邻居张大爷就和叶飞在莲花盘的深山密林里呆过好几天呢。”

“你就吹的吧？”听话的人一脸的怀疑与不屑，“既然和叶飞一起革过命，怎么还在那山沟沟里修地球，筑长城呢？”

“他除了会跑跑腿，斗大的字都不认得一娄，不修地球，不筑长城，还能干什么呀？”

旁边路过的有人应声附和：“就是啊，就算安排你去上班，你连名字都认不得，能行吗？”

这下那歪着头，满脸狐疑的人沉默了。

……

几个从文化宣传工作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干部，退休教师，正计划着成立“闽东独立师叶飞革命事迹研究会”，坊间更有人大胆地提出要以此为契机，“开发红色旅游，发展乡村经济”，借以向外宣传山高地僻，不为外人所熟知的梦龙县。

梦龙县可供开发的旅游资源还真是丰富得很，明末才子冯梦龙跋涉千山万水到此任知县，为官清廉，造福百姓，诗文颇丰，在民间口碑极好，堪称廉政典范，甚是值得瞻仰和推崇；状元故里溪浦村，是研究宋礼耕读，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好去处，玉溪村李氏古大厝、大宗祠所折射出的家国情怀，永远都不会过时。如果再和周边的太姥山、鲤鱼溪、白水洋、鸳鸯溪连城一线，可以说既有宗教文化、又有民俗古村落，既可以感受高山流水鸟和鸣清幽情怀，又可以品味面向海洋听涛声的壮阔之美，堪称山海合作之经典。

这不，今天张大山就是进城参加“闽东独立师叶飞革命事迹研究会”筹备会的，他被冠以副会长的头衔，尽管一再推辞，到底推脱不了，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他已得到如萍回国的消息，虽然老班长和玉蕊他们商量之后，觉得有必要暂时对他封锁信息，他们实在担心他和梦雪之间会因此而平地起分雷，迟到的爱情，好好的婚事也会因此而烽烟四起，最终会不会烟消云散，他们真的没有信心。

梦雪最初听到大山的初恋女友回国时，大吃一惊，而她进一步打听到大山还不知道此事时，她一度被提到喉咙口的心，瞬间坦然落地。她放心多了，大山没有隐瞒她，他前女友的举动至少说明她没有和大山再续前缘的意思，否则，她会在回国前贤打听大山，第一时间联系大山，甚至叫大山到机场接她。而她反常的举动，则明确地告诉梦雪：

曾经的恋人，情缘已了，剩下的最多就是比一般同学关系亲密一点的同学关系而已！

梦雪第一时间把大山前女友回国的消息告诉母亲，她想听听母亲的想法。母亲和她一样，先是大为惊讶，进而忧虑重重，后经梦雪的一番分析，母女俩统一了看法，由梦雪自个告诉大山，并要求和大山一起去拜访他的前女友。这样的好处是，一则亮明自己的身份，断绝对方的任何幻想，二则彰显自己非常人可比的雅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化被动为主动，让对方觉得自己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都会伤害眼前善良、贤惠的姑娘，同时让她坚信大山拥有眼前这样的姑娘，他一生都会很幸福！让她大可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从而，促使她在愧疚之中面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矣！

不得不说，李梦雪的这一招的确高人一等。

梦雪下午会进城，她和大山约好，晚上到超级市场挑选购买分别送给玉蕊和如萍见面礼。因为还有两个孩子在，她怕自己身上的千把块不够，还特意向母亲再要了几百，她知道大山没有什么积蓄，从不轻易开口。

这是个极其贤惠、温婉，颇具见地，内涵满满的姑娘！

大山从梦雪口中获悉前女友回国的消息时，他哈哈一笑，讥讽连梦雪连说谎都不会，当梦雪说出他前女友的名字，并告诉他如萍住在谁家，还带一个小女孩时，他收敛笑容，掏出手机，拨通玉蕊办公室的电话。

“嘀——嘀——”

大山焦急地等着玉蕊接电话，他低着头，来回走动，嘀咕着，见鬼！怎么不接电话呢，莫非回家了？

挂了电话，喝一口水，越想越不服气，再次拨打玉蕊的手机，除了一串恼人的忙音，找不到接听的迹象。

难道梦雪和自己开玩笑？她是时常会幽默一下自己，却从不在原则性的问题上找乐趣。

其实，玉蕊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昨晚和如萍聊得欢，竟忘了手机充电，今儿一到办公室就电量只剩下一格，加之要开会，也就放心地把手机调为静音，到隔壁会议室开会去了。于是就出现少有的怪事，大山打办公室电话，没人接，打手机，没有接。

 

饭后，大山和梦雪雇了辆车，迎接夕阳，拎着大包小包，直奔玉蕊的别墅去。

和拥挤、嘈杂的县城相比，这里堪比世外桃源，静静的夜，秋蝉鸣啼，声涩而清冷，几十栋别墅稀疏地点缀沿湖边碧绿的草地上，透出朦胧橘黄色的光，投射湖水中，被拉得老长老长，随着湖水一漾一颤，仿佛一颗燃烧的流星，划破夜的宁静，给寂寥的旷野带来栩栩生机。

敲开玉蕊的家门，她们的晚餐刚刚结束，玉蕊则在厨房里洗漱碗筷，如萍在收拾餐桌，两个金童玉女趴在客厅的茶几玩玻璃跳跳棋。

见到大山，如萍大吃一惊，错愣好了几秒，她伸出想要拥抱大山的手，在见到大山身后亭亭玉立的梦雪时，突然僵住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尽管在吃饭时，玉蕊就给她打了预防针，过一会儿，大山和她的女朋友要来见她。此刻，如萍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喷薄而出，声音哽咽。

“你——”

“如——如萍”

四目相对，十多年的离别和牵挂，顿时化作无声的凝视……

见此情景，梦雪的心陡然一颤，犹如被猛戳一刀，隐隐地痛着，血在滴着，一滴一滴，淌成小河，流向外人看不见的心里，她浑身仿佛被抽空了的一般，空空荡荡的，头脑一锅浆糊，啥也想不起。

“妈，有客人来啦。”

小孩稚嫩的叫声提醒了梦雪，她很快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几乎是抢过大山手中的礼包，直往客厅走去。但她分明听到身后传来唏嘘之声，那么清晰，毫不客气地直往她的耳鼓里钻，这无疑又在她的心上剜了一刀。

她把礼物往茶几边一搁，就急匆匆地向厨房奔去，也顾不上礼节，从身后环保着玉蕊，喘着粗气，呼吸急促。

玉蕊转过身，双手在围裙上擦擦两下，像母亲搂着女儿一样搂紧梦雪，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果然，梦雪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挣脱玉蕊拥抱，两颊绯红，羞涩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阿姨，张开嘴巴想说什么。

却见玉蕊拿出餐巾纸细心地替梦雪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她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地咳嗽着，借此提醒大山和如萍。

玉蕊拉着梦雪的手转过身，准备朝客厅走去时，大山和如萍也已经走近沙发站定，大山对着迎面走来的梦雪介绍道：

“梦雪，这是我前女友，也是我和玉蕊的师范同学。”大山故意把“前”字说得特别重。接着他拉过梦雪的手，两人紧挨着站着在如萍面前，亲和地说，“这是我女朋友，叫李梦雪，她是我学校的音乐老师。”

“您好！”

“你好！”

两双纤细的手握在一起，两颗心都在为同一个男人而跳，她们都爱着他，都期望给他幸福，给他温暖。

“听大山说过，你很优秀，也善良！”梦雪看着她的眼睛，信心满满地夸着眼前这位年近不惑，风韵满满的女性。

“谢谢你的理解！刚才吃饭玉蕊还在不断地夸你呢，此刻一见，才发觉你远比玉蕊说的还要优秀。”她瞟了大山一眼，微笑着，“大山有你一定会很幸福！真诚地祝福你，祝福你和大山！”

梦雪：“谢谢！”

大山：“谢谢！”

“哦，这是我从非洲买回来的，送给你！”如萍转身走进房间，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当着大山和梦雪的面打开，取出一个精雕细琢的工艺品，递给了梦雪。

梦雪端详着，虽说不出名字，但她感觉价格不菲，她摩挲着，又小心地把它放回礼盒，正要转身去取自己送给如萍的礼物时，她却又拿出一盒法国产的玫瑰精华露香水放到梦雪的手上，微笑着：“我想你一定更喜欢！”

会有哪个女人不喜欢香水的吗？特别是年轻女孩，况且还是法国名牌。

梦雪受宠若惊，却又怯声说道：“这……是不是太贵重啦？”

“傻丫头，你得打扮得漂亮、精致，大山才不会被人拐跑的呀。”如萍毕竟跑过世界好几个国家，她的开朗、大度，也不是一般小女人所可比的。其实，如萍本没打算要送香水给梦雪，但刚才她在门口开溜的举动，彻底颠覆如萍的看法，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女孩不简单！大山拥有她，还有什么放心呢。

“好！听您的，从今天开始，一定好好地修饰自己，紧紧地抓大山，绝不放手！不给任何人以任何的可乘之机。”

梦雪边说边用力用尖尖的指甲使劲地往大山手腕上掐，这丫头，今天不但手劲大，连指甲都好像特别锋利，痛得大山只想叫。

大山站在旁边，听她俩各怀心思，斗智斗勇的精彩对话，心里乐滋滋的，谁说女人之间的斗争都是泼妇骂街似的呢？

玉蕊好奇走过来，恰好看见梦雪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双手捧着，上前半步走近如萍，嘴里说道：“啊……”

梦雪回头瞟了大双一眼，视线停留在玉蕊的身上，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

玉蕊看出梦雪求援的意思，便微微一笑：“就叫阿姨吧，她跟我、大山的年龄都差不多。”

梦雪感激地点点头。

“或干脆叫大姐吧，她比你大，姐姐对妹妹不会有恶意歹念。”玉蕊想想，又改口说道。她想这样就直接把如萍对大山非分企图给逼近死胡同，逼到墙角，退无可退。虽然，她还不明白如萍突然回国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不允许大山和梦雪间的婚姻出现任何的意外，除了她也曾暗恋过大山不说，她已发觉自己越发喜欢梦雪了，她觉得梦雪就像自己的小妹妹，她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她，呵护好她的爱情、婚姻，也是对大山最好爱。

玉蕊说完，瞅着大山，嘴唇翕动，神秘一笑，意思很明白：你小子别辜负了梦雪对你的深情厚爱，不要再对如萍有任何的企图！

大山盯着玉蕊看一眼，会心一笑，点点头，他明白玉蕊的意思，感激她在梦雪危难之际，直言解困。

那番看似平淡无奇，却是绵里藏针的话，由玉蕊说出，堪比绝口之说，再合适不过。

“最好，我最需要一个贴心姐姐。”梦雪话语甜甜，叫得如萍不服都不行。

“妈，我要……”玉蕊的孩子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角，战战兢兢，欲言又止。

有样学样，如萍的宝贝女儿也跑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摇晃着：“妈咪，我也要……”

大山和梦雪对视一眼，走回沙发，坐下来，电视正播放经典老歌《爱情回不去》：

曾经   我也很爱他

可他用一个潇洒的转身

给我   最美丽的结局

再回头   爱情回不去

……

这些天，莲花乡凭空多了很多外来客，特别是每到周末，有开车自驾来看风景的，有因为看了《闽东独立师轶事》一书后，受好奇心驱使来寻找烈士遗迹的热血青年，还有美院学生来写生的。

叶叔的“天外天·家味道”的生意也是天天爆满，八个床铺为几乎每天都安排不过来，眼看客人到来却没法安排住宿，叶叔急得团团转。

他到学校找大山，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客人何以突然猛增，这种情况能够持续多久，他甚至想扩大经营。在叶叔在心中，大山就是主心骨，但凡有事问问他，准错不了。他实诚、厚道、从不耍小心眼。当然还有件不方便和外人谈起的事就是把叶田田给他写的信一并交给他，也顺便探一探女儿在他心中所占啥位置几何。

他明显地感觉到，梦雪和大山走得比较近，不像是同事关系那么简单，甚至传言大山和梦雪要准备结婚呢。这可怎么办？直接问梦雪母亲吧，肯定不合适！或问问大山？可他这几天都不在学校，该怎么向远在北京的女儿说呢？

叶松心中直打鼓，很犯疑。

客观地讲，梦雪也是个好姑娘，她和大山的婚姻堪称天佩绝对，而且李校长在世时，对自家的两个孩子读书可没少照顾，现在自己却回头在他女儿的婚事上任是横插一杠子，这行为很不地道，甚至令人不齿，可偏偏叶田田也喜欢上大山，还发誓要和梦雪公平竞争，绝不后悔。

顺了女儿，亏了公道；顺了公道，又亏了女儿。

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