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每个人不同时间都在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舞台上的表演紧张忙碌,又精彩纷呈。
看吧,我们要扮演的角色真的太多了:学生,老师;下属,上司;儿子,老子;徒弟,师父;兄弟,姐妹;女婿,儿媳;爱人,丈夫(妻子);同学,同事,熟人,朋友,战友,老乡,邻居……;此外,有人还可能要扮演英雄,救星,名人,隐士,慈善家,老好人,有情人……;万一不幸,还可能成为病人,孤寡者,受难者,失败者……。要把这些角色演好,拿捏准确,惟妙惟肖,想一想就觉得多么的不容易!
既然是舞台,你几乎不能不卖力地去进行表演。在上司面前,如果你不想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么,就要用笑脸和连声的应答,努力表现出你的热忱和忠诚;在下属面前,你又可以自然而然地端起架子,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显示出无可置疑的力量和权威;在父母面前,虽然他们没完没了的唠叨让你心烦,可你还要殷勤备至,要的是那个“孝子”的名声;在儿子面前,就可以说一不二了,因为我是老子!在老婆(老公)面前你信誓旦旦,忠贞不二,可说不定你背地里又去会“相好的”……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那一个角色是你自己?
周国平也说:“我走在街上,一路朝熟人点头微笑;我举起酒杯,听着应酬话,用笑容答谢;我坐在一群妙语连珠的朋友中,自己也说着俏皮话,赞赏或得意地大笑……在所有这些时候,我心中会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不是我!”
周国平是我所尊敬的当代哲学家,他的这段话很容易引起我们思考:
这不是我,那么,我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是人类哲学史上最古老的一个命题,曾让许多哲人苦苦冥想了一辈子。今天,我们仍然要回到了这个老问题上。
周国平的答案是,那个在人前热络于应酬的人断然不是真的自己;只有在他一人独处,进入思考或阅读、写作,与自己的灵魂对话,此时,自己才回归到本我。
这个回答似乎有点奥妙。本真的我,又是什么样的呢?
不论是哲学家还是我们这些平常人,只要想活得明白些,难免都要思考什么是“本真的我”。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放松地躺下,进入静默状态,叩问自己——用心灵的眼睛审视一下自身:每天我上演这些舞台角色,那是我吗?如果说那只是“角色”的我,不是“灵魂”的我;那么,“灵魂”的我,又是什么样的?我的灵魂还在吗?我还值得自己信赖吗?我还值得自己敬重吗?
谁都知道,戏剧表演是一门艺术,没有多年的苦功是难登大雅的,更别说想获得满堂喝彩。所以,求学拜师,进艺术学院深造,闹个科班出身,是不可少的;最好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等等都琢磨透,以求中西贯通,这样才有希望成“角儿”。人生舞台的表演,可比戏剧舞台复杂得多了!我们到那里去学到真“本领”?
要说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向来是重视对孩子的教育、对人的教化的;最不缺的就是教人“如何做人”。父母给儿女一边做榜样,一边灌输种种“真传”;老师向学生们不仅授业解惑而且传经布道;单位的领导和老板,天天不停地向我们发出各种名目繁多的指示、告诫、规范、规程……。可是,我们聪明了吗?我们的情感丰富了吗?我们的灵魂高贵了吗?为什么我们担负或扮演的角色总是不令人满意甚至演砸?我们常常见到许多人在人海沉浮挣扎之后发出种种“做人难”、“做名人难”之类的感叹!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我们不能不检讨一下。发现原来这些教员和教材本身就可疑。鲁迅说的很可怕:中国历史整个传统礼教,就两个字——“吃人”;柏杨说的很难听:“丑陋的中国人”就是生活在“酱缸文化中的酱缸蛆”;林语堂说的也很残忍,他打了一个比喻:说中国文化和社会背景造就“吃植物的”和“肉食者”两种动物人,前者被后者所吃;一切善良的人,如憨朴率真的他都属于前者。
前辈们生活在那个旧的时代,因为对现实不满且观察深刻因而用词痛切,发出如此极言,我们当可理解;那么时至今日,时代变了,文化进步了多少?我们接受什么样的教育以及又是怎样教育孩子的呢?
至少,我发现,许多时候,我们所接受的“如何做人”的教导,都从功利出发,只是在演技上下功夫,如何把角色扮演得更像一些,把“做戏”的功夫提高一些,以骗取观众的银子和眼泪。至于演员的灵魂嘛,那是另一码事,不管了。看看如今充斥于市场的那些“厚黑学”畅销书——“市场营销攻略”、“如何推销自己”、“如何得到上司的赏识”等等,都是在向年轻人传授演技,也就是假戏真做的骗术。如此下来,年轻人的演技可能提高了,可灵魂只能是离上帝越来越远。演技越好,骗人就越狠、越毒。所以,人们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世界到处都是骗子!
一个到处都是骗子的世界,不是我们的初衷啊!
都说中国人如今活得累。可不是吗?舞台表演还有个下台卸妆的时候,台上再紧张,下了台就可放松休息;可是人生的舞台,只要未到闭眼蹬腿的那一天,永远没有下台的那一刻,连睡梦都在角色之中。
要担负的人生角色,我们永远推卸不了。看来,应该戒除的是演假戏。假戏做得再真,也没有意义。人生是个舞台,但不必有那么强的“舞台意识”,别老想着演给别人看;人生是实实在在地生活,每一个角色,都是自己真实生活的一部分。
想要演好自己的人生角色,为自己人生的快乐、幸福、美好而努力,这本没有错。为自己为家人为社会辛勤奉献,诚实劳动,辛苦打拼,应该得到赞美和尊重。这种累,也值得。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人生,没有不紧张辛苦的。所以,问题不在累与不累上,而在于你要什么和怎么去做。
在戏剧舞台上,一个演员可以扮演英雄,也可以扮演小丑。在人生舞台上,我只能演自己;未必能成为英雄,但一定不要当小丑。
虽然,生活在中国的国度,应酬,表面的应答,总少不了;善意的谎言,有时也不得不用;甚至某种程度的谎骗,也很难保证完全杜绝。但我们可以做到不以虚假的表演,去蓄意制造表面的美化和光鲜而浪得虚名。把名利看淡一些,不为虚妄的东西而动心,就可以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潇洒一点。面对强者,保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和尊严;在弱势面前,更见平等和尊重;对待不幸,会发自内心的同情与悲悯;对待压迫,只有不屈和抗争。这样的人生角色已不是表演,而是真诚真实地书写自己的历史。
这种人生角色,需要强大的灵魂的支撑。
我喜欢那种人,不论生理年龄多大而始终保有一份可爱的童心,他有着比较单纯的心性,善良而快活,而没有过多的心理负担,为人做事,很容易袒露自己的真诚;我欣赏具有独立精神人格的人,他善于思考,敢作敢当,不屈服和依附于权势,从而真正活出人的尊严;我倾倒于有着丰富情感的人,他的内心是一团火,温暖着周围的世界,总是给亲人和朋友以致于更多的人真情的关爱,他带给你的永远是心田的慰藉,精神的支持;我钦佩有着深刻思想的人,他是生活的智者,人生航程中的明灯,他对各种人生问题,能够给出及时清晰的回答,而不会引你误入歧途。
这个人是谁,在那里?
我想, 他是上帝,也是你自己。
其实,他就活在我们自己的心灵中;只是有时候被你有意无意地冷落和漠视了,因为你只注意了表演你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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