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地破罐子破摔
(2009-11-06 08:5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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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随笔 |
20世纪40年代,《心是孤独的猎手》出版,卡森·麦卡勒斯一举成名,纽约迎来了自己的偶像作家。传记作者这样描述海报上的卡森:“她穿着利夫斯的衬衫和一件男式灯芯绒夹克,直直的刘海和略显凌乱的棕色长发,形状漂亮的眉毛,微微上翘的鼻子……”这种青涩与清新似乎很难和酗酒联系在一起,但在以后的岁月,像巴尔扎克的咖啡,酒,成了卡森生活与工作必不可少的道具。她总在醉着,或正在喝醉。
艾姆斯夫人描述卡森在沙都每天的习惯:工作前,通常先喝一杯啤酒,热热身,也“醒醒神”;写作中的四五个小时,她不时地啜一口雪莉酒,以此来刺激创造力;到下午4点半或5点,“她收起工作,洗个澡,期望在晚餐前与男人们一起喝点鸡尾酒”,有时是波旁酒。若有人陪伴,她更喜欢整晚呆在酒吧,灌各种酒,和男人比赛扳手腕、讲脏话。出门旅行,热水瓶里装的不是热水,是雪莉酒。受邀去友人的宅邸,中午12点,就醉醺醺地从工作室出来,带着酒醉时特有的迷离与忧伤,说她很孤独。
1947年夏天,“是卡森此后一生中最后一个健康的季节”,此时,她已从雪莉酒、波旁酒、鸡尾酒转到白兰地和烈性威士忌。威士忌通常装在老式的大号玻璃杯里,随身携带,大约很像去公园练太极的大叔大婶手里拎的大茶杯。第二次中风以后,暂时告别烈性威士忌,与自己健康达成的协议,是将每天的饮酒时间分成三份:啤酒时间,鸡尾酒时间和白兰地时间,但前提是:“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朋友形容她饮酒时穷凶极恶的模样:“她喝起酒来像个漏斗。她说,那是茶。”
世界级著名的“漏斗”,不止卡森·麦卡勒斯。这个名单可以列很长。奥斯卡·王尔德,一天约喝2斤白兰地。舒伯特,喜欢发酒疯,醉了就龇牙咧嘴,摔盘子砸碗,只差没把房子点了,仿佛喝的不是酒,是能喷火的硫磺。波德莱尔,咒骂强迫他戒酒的医生“血腥残酷”、“畜生”。波氏曾有个很有创意的比喻,他形容抽大麻时的幻觉:感觉自己蹲在烟斗里,“像烟叶一样蜷缩着”,嘶嘶燃着,而他正一口一口津津有味地抽掉自己的手指、胳膊、大腿……不知在醉酒的幻觉中,波氏是否曾重拾这种“奇怪的暧昧”。
与嗜酒相呼应的,无疑是放纵和自戕,卡尔维诺语出惊人,将嗜酒形容为“一种不知名的自我毁灭仪式”。“仪式”一词,戏谑与肃穆并举,其庄重外观,与它所要指涉内容的轻薄,反差强烈,仿佛“自我毁灭”如今也已登堂入室,成为生活方式之一种:有人喜欢脚踏实地,有人喜欢得过且过,有人喜欢自我毁灭……“仪式”通常蕴涵的讲究排场的意味,似乎也暗示,经营这样的人生也需要全力以赴。一心一意、坚持不懈地用酒精轰炸身体,直到实现灭掉自己的计划,纵使收场黯然,也要华丽地破罐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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