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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涧下水　　

　　夜已深，他迷糊地睁开眼，只见床头节能灯依旧亮着，灯光灰暗，室内冷静。身边的妻子已深睡，只要不惊醒她，一觉可睡到大天亮。近期他睡眠不好，常在半夜醒来，成习惯了，好像有件事在等着他去办理，又似乎有人有意地在床边推醒他……
　　
　　房门轻轻地开了，一着素装的女子飘然而至，坐在床边低声地冲他笑道：“大哥，我有好几天晚上没叫醒你，今晚终于能与你对话了……”女子很年轻，皮肤白净，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笑时能隐约见到一对酒窝。他平躺着，四肢不能动弹，他只得问她是谁。她笑而不语，伸手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说在餐厅里备好了酒菜，请去享用。他跟随着她来到餐厅，果真在餐桌上有几盘烧好的菜。她告诉他，红烧鲫鱼、香丝辣鸡、花生米，全是她做的，全是他爱吃的下酒菜，酒就不用说了，十年茅台。她为他斟酒，紧挨着他坐下。他饮了口酒，味儿纯真，是正儿八经的好酒。
　　
　　他问她有什么事，她望着他的眼道：“清明节祭祖的那天，你路过我的墓地，随手扔了几根香在我的坟头上，感激你，多少年来，没有人为我上过香。我在阳间时也有位男友，那时可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恍若隔世。那种感觉至今难忘。后来我因落水身亡，与他阴阳相隔。我入土的那两年，他还常来乱坟岗看我，带上无处可用的冥钱和我爱吃的水果，在我的坟头上哭得天昏地暗，那嘶哑的声音和那满是泪水的脸，让我心疼……”说到伤心处，她落泪了。她为他夹菜，为他斟酒，哽咽着又道：“他结婚的那天，我躲在他家门后，看到他与媳妇在床上时的场景，真想那女的是我……”
　　
　　她说不下去了，他倒为她伤心起来，近期老是睡眠不好，原来是她的阴魂附在身边。他想劝说几句，又不知怎么说。他又想，是不是她看上自己了，若是这样可了不得，同一个女鬼偷情会把人吓死。一桌子好吃的菜，还有茅台酒，她来准有事。他听人说，鬼的身子是凉的，没有体温，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与自己的体温相同，他定了定神，眼前的女子与大街上的姑娘没有什么两样。
　　
　　她又道：“大哥，你就别猜疑了，我过去是人，现在的确是鬼。我是请假出来的，天亮前必须回到乱坟岗。”她很认真地说：“我等他等得好苦。他现在心里早就没有我了，要是好好地同老婆过日子，我也认了。但他自从有了几个臭钱后，整日花天酒地，夜夜娶新娘……”
　　
　　“我来是求你办件事……”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字条，对他又道：“这上面写有他的生辰八字，是用阴文写的，你们阳世的人是看不到的。你交给他，逗他笑，只要他喜笑颜开，他的魂魄就会随我而去。他变了，变得不像一个男人，地道的衣冠禽兽。我希望他早日步入阴门，把他改造成为一个有用的汉子。”说完，她把字条递给他。
　　
　　“我可不认识你往日的那位呀？”他望着她道。
　　
　　她把手插进胸口，从胸腔内取出两张相片。她把相片放在他面前道：“一张是他年轻时候照的，另一张是他现在的头面照。”说完，她便从餐厅消失了。
　　
　　他一觉醒来，手中果真有一张没有字迹的字条。他惊愕得差点叫了起来，跑到餐厅一看，深夜吃的红烧鲫鱼、喝的茅台酒之类的东西并没有，那看过的相片也不存在。神了，他老婆跟在身后说他周身酒气，准是深夜外出喝酒了。这就怪了，昨晚的事是真的！
　　
　　那女鬼托付的事记得很清楚，就连看过的那两张相片也记得。
　　
　　他心想：要不就是自己生病了……
　　

　                                                     　涧下水写于配水池书斋
　　                                                    二〇一二年九月十三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