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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娘
(2008-11-06 11:47:57)
卖鱼喽、、、黄鸦头、胖鲢子、长杆鱼了喽、、、
远处传来这悠长的女子叫卖声时，我正在老李的客厅写字，听到这叫卖声，我不由得想起了陆游的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不知道这位女子是否也是一位美丽的姑娘？是否也有着《雨巷》里女子的忧愁？我一边写下陆游的诗句，一边浮想联翩。
叫卖声渐近,声音倒是清脆,像是年轻女孩的声音,但又不完全是，因为声音中有年轻女孩没有的忧愁和沧桑，我突然萌生了想看个究竟的想法，我走出院子,循着声音寻找。巷子里走来一个挑着鱼篓的渔娘,渔娘身形柔弱,带着自家做的宽大的白色遮阳帽,白色的袖套把身体遮盖的严严实实,犹如阿拉伯国家的妇女,两个鱼篓里满满的,扁担都压弯了,渔娘明显挑得十分吃力,身子有点摇晃,但步履却很快,依照我的经验,她已经无力了，那是担子在推着他向前走。
时间将近正午,六月的天气如此的炎热,渔娘挑着这么重的担子,又包裹严实,难道不热吗?我不由得生出了许多的怜悯,当然,还有对白色包裹下的新奇.
“卖鱼的,这边来,我要买鱼.”
听到我的叫喊,渔娘停止叫卖,向我这边走来.
“都有什么鱼啊?”我边问,边想看清她的样子,可她遮得严实,脸颊也用白绸布遮着,热得满脸的汗。我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应该是非常漂亮的一张脸,大概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我暗自想。
“.有黄鸦头
胖鲢子，还有杆鱼、鲫鱼,都是新鲜的,刚从船上下的。”渔娘放下担子,大口地喘着气有点怯怯地说.
“
帮我称两斤黄鸦头吧！”我平时最喜欢吃黄鸦头,和春不老一块煮,再放点豆豉,确实是少见的美味，这也是当地的名菜.
渔娘没等我动手，便挑了七八条又壮又大的黄鸦头放入塑料袋中，我连忙说：“多了，多了，我就要两斤，多了吃不了、、、、”我以为她是故意让我多买点，便想伸手去拦。
“不要紧的，差不多的！——刚好两斤！五块钱一斤，一起十块钱。”渔娘动作麻利，没等我说完，鱼便称好了。
我十分奇怪，于是递给她钱后，我接过塑料袋里的鱼掂了掂，感觉明显不止两斤。
我刚想问，旁边有人喊：“卖鱼的，这边来、、、”
“
嗯！来了、、、”渔娘答应着，声音清脆，真的有点像年轻姑娘的声音。
老李回来后，我把我的疑惑告诉了老李，我以为，老李会和我一样奇怪，但老李却只是轻轻地“唉”了一声，说：“不用称了，肯定超过三斤。”
我更加奇怪，连忙追问：“怎么回事啊！”
“渔娘有个女儿，叫英子，在我们学校读书，成绩特别好，每次都是全校第一。我是英子的班主任，渔娘说，都是我的功劳，恳请我要多盯着英子的学习
，她说，女孩子正在长身体，怕成绩会不稳定。
渔娘经常送鱼给我，我买鱼的时候，也从不收钱。后来，我好说歹说，钱是肯收了，但每次秤上都会多出很多！你今天在我家门口买鱼，她肯定知道你是我朋友，所以又多称了！——没办法，盛情难却啊！我只能有时候送点学习资料给英子来弥补一下！”老李是个性情中人，说时，明显有点伤感！“她苦命人啊！怎么能白收她的东西呢！”
接着，老李跟我讲起了渔娘的故事。
渔娘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父亲是工人，在农村，家里经济条件算是很好的，很少干农活，象是个城里人。因为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经常被选到乡里去跳舞。
“不瞒你说，我当时看了她跳舞以后，回来就想得不得了。”老李说。
她后来嫁给了一个司机，夫家对她很好，也从不让她下地干活，生活也不错，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很是幸福。可是，人有祸福啊！三年前，她家里着了火，房子虽然保住了，但人却烧伤了，脸、手、大腿好几处都被严重烧伤了，勉强治好了，但却毁了容，好几回都想自杀，都被拦住了。后来，算是想通了，但却不愿见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将近有一年。
“
想想也是，以前那么漂亮的人，遇到这事，谁也受不了啊！”老李感叹道。
去年夏天，她儿子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两个女儿读初中，学费贵的要命，丈夫开车不景气，只能回来打渔种田，根本供不起三个孩子读书，生活十分拮据。
从去年夏天开始，渔娘开始走出家门，挑着丈夫打的鱼走街窜巷地卖，出门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你买鱼的时候肯定看见了。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妇女扎着堆看她，指指点点，人生无常，同样是被人围观，但心情却截然不同——真是难为她了，身体那么瘦弱，每天要挑着四五十斤的东西走几十里的路，这都是为了孩子的学业啊。
听完了渔娘的故事，整个下午，我的心都没有从渔娘那白色的遮盖中拉回来。我一直在想，那白色的遮盖中会是怎样的一张脸呢！是疤痕累累吗？可我脑中始终出现不了这种意象，我始终觉得那下面应该是一张漂亮的脸，就像老李当年看到的一样。对于女人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不曾拥有美丽，而是拥有之后，却被无情地褫夺。渔娘的美丽被烈焰无情地夺去，她承受着别人无法感受的痛苦。本来，她可以把这份痛苦深深地埋在了心里，然后独自去舔舐。可为了儿女，她却不得不把这份痛苦暴晒在炎炎的夏日底下，并还要供人围观。欣慰的是，渔娘也得到了，容颜的美丽失去了，但包裹着爱的痛苦却让她拥有了另一份美丽，这份美丽，不随岁月流逝，不因人而减色——我相当满意我的这份对美丽的判断。
我在老李家住了半个月，每天接近正午的时候，我都能听见渔娘悠长的叫卖声，每一次我都想买点，可又担心象上次一样，不但没帮到她，反而，让她遭受损失。——
我还是在这悠长的叫卖声中默默地为她的美丽祝福吧！
半年后，我去老李学校看老李，突然，有一种想看看英子的冲动。课间休息时，老李把我带到窗户边，指着一个坐在前排的小姑娘说：“那就是英子！”
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留着两个小辫子，正在认真地看书，从后背都能看出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英子！快来踢毽子呀！”
”嗯，来了、、、、”声音清脆明快，如银铃般。这声音，不禁又让想起了那个炎炎的夏日，想起了那有着同样清脆声音的渔娘。http://imgcache.qq.com/ac/b.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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