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无恨

一凤/文

去年腊月十八那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跨上了去恩施的车上。遥望远处，一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虽然，人在车里，但心里却万分不安。中巴车慢条斯文的在茫茫雪域中蠕动。大路上，少了昔日车水马龙的喧嚣，十分宁静。但是司机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说：“今年的雪啊，是他记事以来下的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大雪。”我也承认，去年的雪的确非同一般，若果说是百年不遇、千年等一回，也不夸张。

大约晚上七点多，车子在龙凤坝停住了，不走了。我很想去找司机理论，又怕贻误了母亲的病情，只好作罢。然后觅了一辆计程车向州中心医院驶去。司机播放着伤感的音乐，似乎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回荡，我的心阵阵绞痛，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在州中心医院门口，下了车，这里早已灯火通明，整个城市的灯火好像没有往日的那样鲜艳。我护送母亲去了住院部，看着母亲瘦弱的身影，我的心里十分难受，犹如千万只蚂蚁在我心头吮吸。

问了护士，母亲住在了住院部二区四楼眼科中心，医生热情周到的给母亲做了诊断，当晚没有确诊，次日将作系统检查。母亲躺在病床上，眉头紧锁，好像有些忧郁，我的心七上八下的。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当我为她滴眼药水的时候，才发现岁月已变成皱纹堆上了她的眼角，沧桑化作了白霜沾满了两鬓。啊！母亲，您一生忍辱负重，任劳任怨，为的是这个家啊！如今，我们已经长大了，应该要站在您们的前面，历经风雨。而我，还在圆我的大学梦。

观厅前花开花落，叹世事缘聚缘散，心里一股寒酸。想起了为了我上学，三年没有回家、身患多种疾病、仍然劳苦奔波父亲，想起了为了让我继续深造，宁愿牺牲自己的前程、辍学打工的妹妹，我心乱如麻，有如毒蛇吞噬心扉的感受，有如万箭穿心的痛楚，我的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挤了出来。我生怕母亲看见，连忙转身眺望窗外，窗外的雪花飘零，给我的又是一种惆怅。我在想，也许，人的一生犹如这雪花，从一生下来就开始飘啊飘啊，不知飘到何年何月，才找到自己的归宿。也许……也许……

第二天，医生给母亲做了系统检查，确诊为外伤引起的化脓性结膜炎。瞳孔处，有一白色黏着物，经医生用精密的仪器探测，发现是一植物的种皮附着在瞳孔的粘膜上，医生用精湛的技术、独到的手法，用镊子把那白色的黏着物夹了出来。在夹的时候，我一身冷汗，担心医生的这一高难度手法会不会出差错，万一有个闪失，母亲的眼睛就要做病眼摘除了。很幸运，医生的手法十分精妙，很成功。

第三天，天气十分寒冷。李拓副院长亲临各病房，十分关切的向各位病人问寒问暖。病人们十分感动，我也十分佩服这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望病人的苍生大医。

雪还在一直的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此时已逼近年关，我去了几次车站，结果是没有回家的车。很沮丧，如果还继续的下雪，那么可能要在医院过年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服侍着母亲，同时也随时关注着外面的信息。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母亲的眼睛恢复了，而且视力还有1.2，居然比我的视力还要好，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这的确是真的。母亲到医生办公室找到了主治医师何露，要求出院。何医师工作十分严谨，仔细为母亲做了一次复查，确认眼睛已经康复。为了安全起见，他还特地开了些抗感染的眼药，要求我回家后为母亲每日按要求滴眼药水和涂眼药膏。临走时，何医师一再叮嘱，大雪封山，路上很滑，千万要注意安全。我们被这一系列的医院文明和爱心感动着。

我们踏上了回家的客车。司机小心翼翼的开着车。终于在黄昏时分，到了家门口。雪还在下，我的头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我没在意，一个劲的冲到家里，定睛一看，才发现，已经三年没有回家的父亲也回家了。我们一家人围在火炉旁，谈笑着。不觉间，我头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我的脸上有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顺颊而下，我伸手去擦，才发现，那不是水，而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