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2021-02-09 08:51:08)
标签:

原创

散文

文化

刘自主

甘肃

分类: 散文

 

走进大山 知遇环县

 

刘自主

   环县是一个能够撞击灵魂深处,激起人们对生命、对生活重新审视的神奇地方。这里北接大漠南通关中,是一块统领着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广袤土地。

循着古人“山童水劣,世罕渔樵,风高土燥,秋早春迟”的描述,放眼环县大地一座座馒头状的大山密密麻麻铺满大地,怎么也望不到边际,除了山巅上偶尔挺立的一两棵树木,似乎再找不到什么有生机的东西了。这时一连串形容苍凉、荒芜的词汇不断从脑海深处中涌现出来。

走进环县是痛苦的,这痛苦首先源自于连绵大山对感官的强烈刺激,其次的痛苦来源于大山对脚力的考验,要看清每一座大山都要走进去,只有走进去才会有不一样的环县,才会懂得苍凉、荒芜只是一种假象。

长城远去

环县从地形地貌来说属于典型黄土高原丘陵区。南北走向的211国道穿过这片土地与多个气候分界线垂直。这些气候学分界线中最主要的莫过于400毫米等降水线,众所周知这条线在中国历史、地理和经济学中有着特殊意义,这条线划分了中国大地上两个不同的文明板块,与这条线几乎重合的是古人创造的另一个奇迹——长城。

环县合道镇西边的赵家台行政村,有一个叫窦家台的自然村。窦家台村的一座山头上耸立着一个高大的秦长城城墩,城墩周围的长城墙体坍塌得无影无踪了。村民告诉我这个耸立山顶色彩斑斓的城墩残迹是秦始皇修建的长城留下的墩台(当地人习惯叫城墩为墩台)。窦家台、赵家台都是因这个方圆几十里看得到墩台得名的。以姓氏得名的村中早已没有了窦姓和赵姓人家,是这里遭受了战乱还是灾荒让赵姓和窦姓人家离开这里的,已无人说得清了。既然以台得名足见这城墩在这里很久了,村民老张给我讲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新婚之夜,孟姜女丈夫范喜良被秦始皇征去修筑长城,一去数年袅无音信,痴情的孟姜女等不到回家的丈夫,便千里寻夫,孟姜女历尽千难万险寻到长城根下,得知丈夫早已惨死工地埋在了长城之下,悲痛欲绝的孟姜女号啕大哭,一哭哭倒了长城十万八千里,长城倒得只剩下这城墩了。我仔细审视这个城墩和城墩所在的山峁,城墩下是十多丈高的笔直山崖,也许这里根本就没有长城的墙体,笔直的山崖就是长城。真实的长城并不是印象中一道“城墙”,许多时候山崖、壕沟和墙体一道构成了长城的“墙体”,城墩既是俯视周围山川的敌台,亦是传递情报的烽火台。一条苦水河在城墩所在的山崖下环绕着,几道分割大山的沟壑在这里汇聚,在这个住户相对来说比较集中的地方,平日里也就七八户人家穿梭在河沟之间耕作放牧。

秦长城自西向东在环县大地上绵延110公里,留下了180个这样的城墩,一百多个村落也因墩台(城墩)得名,如椿树台、堡子台等,沿长城要塞设置的城池早已坍塌,因城得名的村落却比比皆是,如窦城子、半个城等。

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赵家台城墩的河对面住着的五户张姓人家原本是一家,分家后弟兄五个把家安在老宅周围的山坡上。废弃老宅已经很破旧了,但开挖窑洞时挖掘出的夯土痕迹,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清晰,这山间厚厚的夯土层与河对面的城墩有无关系已经无法考证了。五十多岁的张老二,年轻时曾想走出大山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事与愿违,在外面打拼多年,准备告别大山进入城市时却遭遇了车祸,自己的远大理想和残缺的身体被飞来横祸无情地打回了大山,如今左腿靠义肢行走。说起往事,他有些麻木了,车祸的致残、妻子的离去对他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往事了。他感最大的是这几年人居环境和生活条件的改善,山里的人不再蹲在大山里固守贫困了,他年轻时在外边寻找的美好生活方式,在大山里实现了。他最有成就年轻时在房前屋后修建的六个集雨场和六个大水窖。张老二的开心事莫过于上初中的孙子学习成绩优异,近几年家里生活状况改得到了巨大改变,儿子一家三口住在县城,儿子工儿媳陪读。交谈中张老二捧出一盘雪白的馒头要款待我们,我们看着雪白的馒头和这个瘸腿的张老二有些疑惑,张老二似乎看懂了我们的疑惑,赵老二解释道:馒头是儿媳做的,儿媳周末回来给他做些馒头和食物储藏在冰箱里供他平日食用。这时我们才注意到这个卧室兼厨房的墙角一台冰箱正在默默工作着,冰箱旁电磁炉、电饭锅、豆浆机等厨房电器一应俱全,他家厨房完全电器化了。我们夸他儿媳孝顺,他却说政策好,他手指向窗外的电线杆说,你看这四五里长的线路就了我一家电,没有电儿媳再好我也没有热乎饭吃!独居的他只相信一个道理——时代在变,生活在改善,知识改变命运没有变。

走出张老二家,我们在不远处看到一个个头高挑,皮肤黝黑的小伙子,蹲在山边的一棵核桃树下玩弄着手机。走近一看他在上网课,经交谈得知这个身高一米九的“黑小伙”是张老二的侄子,北京体育大学在校学生,因为今年疫情的缘故没有去学校在家上网课学习。不由得对这个野气十足山里娃刮目相看,不要说在这山大沟深的地方了,就在甘肃省每年考入北京体育大学的学生也是凤毛麟角,面对我们的赞许,小伙子一再谦虚地说上“北体”的人多了他算不了什么。接着我们又遇到小伙子一个堂妹,她也是北京一所国家重点高校的在校生。张家的孩子无论是中学生还是上大学的个个品学兼优,孩子成了这几家人生活的原动力对这张家这几户人羡慕之余,我们也有了跟张家弟兄几个一样的想法:孩子的成才远比摆脱贫困更有成就感!

陪同我们的老王家在城墩后面的山梁下,他也是窦家台村的,他指着城墩所在的山梁说:“这道山梁像一面战旗,山上的墩台(城墩)是那旗杆上的旗枪,这面旗正对着张家弟兄的几个房屋,张家居住的山坡是个出人才的风水宝地,张老二要是当年不出车祸,绝对是村子里了不起的人物。

跟在我们后面的张老二反驳道:“啥风水不风水,前多年我们日子过得烂场(穷困),我们老大天生还是个哑巴,我出去车祸把腿折了,村里谁不说我们住的地方对着这杆旗,旗枪戳着我们家,这几年娃娃们都争气考上了学,你又说风水好!风水不风水那纯粹是胡扯里,好日子要靠自己过哩,记得前多年有什么专家说咱们这里不适合人类居住,这么多年不但生存了下来,还脱贫奔小康了。”

老王被说得有些无地自容,趁机自我解嘲道:“你们这些娃娃有出息,将来都不回来了,过不了几年你们张家都是城里人了”。

“世间的风景太多了,又有几个人看得完,后头的事让儿孙做去,咱只管把这好日子再往好哩过,给儿孙将来发展打些基础!

走出张家居住的山坡,路边是一片片绿油油庄稼地,郁郁葱葱玉米虽然长的茂盛,玉米的棒子却显得弱小,倒是玉米地里几条南瓜蔓上一个个篮球大小的绿的、红的、橙的南瓜呈长得肥硕油光。望城墩,在这个树木稀少的地方,却有一棵树站在城墩之上随风摇曳,城墩下河谷四周是大片的谷子地,田里的谷穗显得比别处的谷穗大出了许多。我想到了筑长城的秦人,也许那时这地里种的就是这耐旱的谷子,谷子就是他们修筑长城和戍边守土时的军粮。老王看到望着城墩发呆的我,告诉我再往西边的车道乡有一段秦长城城墙,附近还有一座与之配套的残存城池遗址。

老王说的那个地方叫窦城子,长城是秦长城毫无疑问,那城池却是北宋的城池,而且是《宋史》中记载的细腰城。《宋史》记载,北宋与西夏政权对峙中,北宋名将种世衡带领种家军守卫西北边疆,为防范西夏军队南下种世衡带病率军筑城,细腰城筑成之时,一代名将种世衡因劳累病亡。细腰城的修建拒敌于大漠,很好地守护了百姓家园,百姓感恩戴德将种世衡,把画像挂于家中早晚祭拜。每每读到这段历史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感动,残存的细腰城无形中成了一座英雄的丰碑。

秦长城从环县县境中部的西边穿到了东边,在穿过环江川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叫萧关的关隘。环江川在这片布满黄土丘陵的大地上,疏通了一条一头连着大漠一头直达关中,穿越黄土高原腹地的南北大通道,是大漠通向关中的一条要道。虽然《辞海》上将曾将历史上多次重置的萧关解释成环县西边固原和西吉一带的几个萧关遗址,许多文献记载和史学家一致认为秦萧关就在环县县城北边的一个叫做萧关村的地方,这里的位置险要和经历的纷争往事是其他几个地方望尘莫及的。

我们在萧关村寻觅许久,也未见到什么箫关遗址。在村北的环江岸边看到了一个被当地村民叫做武洛城子的古城遗迹。武洛城子除了在环江河岸边留下几段城墙坍塌后留下的土梁,也没什么更多印记了,残梁四周是平坦的农田,附近住着几户村民利用这个土梁开挖窑洞顺势修建了院落。这里能找到的箫关记忆大概只有环江两边山头上高耸的烽火台了。我们在箫关村村部见到了一心谋划开发故箫关的箫关村党支部书记,经介绍方才知道,武洛城子便是秦萧关所在。北宋为了防范北边的西夏进犯在秦萧关原址上修筑了乌仑寨加强防御,当地人把乌仑叫成了武洛,以讹传讹乌仑寨变成了今天的武洛城子。

长城和横在环江川里的萧关,以及由北到南布设在箫关古道的甜水堡、山城堡、洪德堡、环城、木钵、曲子等古堡城和环江两岸山头上林立的烽火台构成了萧关的防御体系。这些防御体系经历和见证这片土地上匈奴、突厥、西夏、北元等许多少数民族与中原王朝的战争,见证了这片贫瘠土地的沧桑。长城远去,箫关远去,人为的阻隔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长城内外箫关南北浑然一片再无彼此

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山水之困

马坊塬,环县县城西北方一条东西狭长的黄土残塬,站在马坊塬的塬面似乎站在了环县的分水岭上,马坊塬的南边是环县人口中的县南,这边的山显得棱角分明,山势也陡峭许多,山峦间夹杂着许多面积不大的残塬,从地质学角度来说这些黄土丘陵比较年轻,丘陵峰峦顶端偶尔还有一两棵被风吹得斜挺着的树木,夏日的山峦被绿色充斥。回首马坊塬的北边便是所谓县北,这边则是另一番天地,丘陵显得平缓和干净了许多,山顶上除了架设电线的铁塔和远处几个旋转的风力发电机,似乎看不到什么树木,绿色被黛青色挤占得少了许多。穿过县北这些黄土丘陵便是毛乌素沙漠了,当沙漠的风沙上向南遇到高出许多高原丘陵阻挡,沙子停止了飞扬,风却沿着丘陵不停攀爬,以至于这里山间的风都很显强劲。县北的山被风打磨的光溜溜的,远处看去一座座丘陵像一件件尚未烧制的瓷器的胎胚一样光滑细腻。县南的风头比县北小了一点,但依然有力,西北风的常年肆虐下山间树木稀少了许多,幸存下来的树木无不将脑袋偏向了东南方。毛乌素的风爬完这一大片丘陵也被大地驯服了,放弃了攀爬丘陵以南的诸多黄土残,才有了陇东粮仓和董志塬的风和日丽。

俗话说“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山高水长在这里却成了天方夜谭,这些庇护庆阳大地的众多丘陵由于降水量远小于蒸发量,不但山上没水,而且山沟底部清泉溪流稀少,沟大多都是干沟,少的可怜的山涧溪流也变成了苦的难以下咽苦水,甚至里面含有大量人体有害的矿物质。1935年红军长征路过环县时因误饮山间苦水,发生了300多人集体中毒死亡惨痛事件。

山里人家眼巴巴看着门前的溪流流过却没有生活用水,这片土地上的人对水的特殊感情是难以想象的。每年汛期,别的地方忙防汛时,干旱少雨的环县北部人们却进行着一种古老的仪式——推雨。村民自发排班值日,天上出现下雨的迹象,值日的村民放下手头的农活飞速赶往村子的庙宇,敲锣打鼓祈求甘霖能降临自己的村庄家园,祈求冰雹和极端天气不要降临在这片土地。看起来这似乎有些愚昧、有些荒诞,仔细想来这何尝不是身处大山面对干旱的一种无奈和无助。

从县城沿212国道北上,关故址不远,环江川道远远望去波光粼粼,无比浩渺,植被稀少的大山间突然出现如此壮观的水,路人无不停车驻足观看。这是一座库容28万立方米的巨大水库,这座水库的水并不是来自水质苦涩的环江,而是从二三百公里外的黄河引来的黄河水,这便是盐环定扬黄工程在环县的控制性节点工程——张南湾水库。张南湾水库的出现彻底解决了这片干旱土地上的生存问题,这座水库不仅担负着环县城及环县乡镇和沿川部分村庄用水,还担负着下一步将黄河水送上董志塬福泽更多地方的重任。

环江川北起甜水堡南至庆城镇三百余里,如此狭长的环江川,环县县治自隋代初治以来为何要选择在环城镇?大抵这里是秦长城旧址所在防御所需,其实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环城镇西有一甜水河汇入环江,有足够的淡水保障一城军民所需。真正的甜水并非来自西川河中,而是西北数里马坊塬下的庙儿沟内山泉。随着张南湾水库的出现庙儿沟水库已经干涸,步入庙儿沟深处天地异壤,景色渐佳,只见沟中草木葳蕤,古柳嶙峋,古庙高耸,四周山坡稼穑茂盛与整个环县大地形成了天壤之别。透过草木稼穑是无数人工雕琢的痕迹 ,草木间有看护房、有人饮解困工程纪念碑、有蓄水池的通气孔,草木下是数个巨大的地下蓄水池,整条山沟已经作为环县城的备用水源地保护了起来。这个为这座古城提供生命之源上千年的山沟,并没有因黄河水的到来退去,依然默默地守护着这座城。

大山深处为了有一口干净的淡水下咽,人们想尽了办法,有深层地下淡水的村子打深井机井抽水管道供水入户,乡镇附近的村子直接利用扬黄工程自来水入户,山间有淡水资源的打一口小电井满足一家之需。更多的山里人受条件所限依然食用窖水,每户都有一个或两个30立方容积的水窖,每个水窖有100平米以上的硬化集雨场,国家免费为每户提供了一台的净水设备。水窖夏收雨水,冬藏冰雪,雨雪是窖水的来源,在环县这里偏偏有降水量又少,窖水时常青黄不接。供水站承担了救急解困的重任,缺水了给供水站打一个电话,一方四元的自来水就送到家了,无论路途多远都没有运费。

生活用水得到了解决,生活在干旱土地上的环县人对水的那份感情始终没有改变。环县山中突遇大雨,顺势到路边一户人家避雨,站在窑洞内望着雨瀑将大山遮挡,大家喜出望外得都雨下得,他们欣喜若狂,我也跟着他们高兴。放牧归来的男主人从雨瀑之中闯入了窑洞,男主人几乎是在大在雨中连滚带爬从山沟回家的,浑身上下沾满的泥巴。五十多岁的大山汉子顾不上擦去头上的雨水,抖掉身上的泥巴,高兴地说:“你们知道吗?沟底里起水啦,起水啦!我活了几十岁还是第一次见沟里有这么大的水!”。山上下雨山沟里有洪水似乎是正常不过的事,但男主人的话却引起了一片哗然。

一块避雨的老毛却发出了一声叹息:“可惜了我昨天买的水”。老毛家里养了二十几头牛、一百多只羊用水量较大,水窖里的水本来还可以用个三五天,老毛未雨绸缪前一天买了五十方水把家里两个水窖灌得满满的。大家笑老毛心疼那买水的二百块钱了,老毛却说:“不是钱的事,过惯了缺水的日子,看到这么好的雨水白白流走心里痛呀”,老毛的话让大家沉默了。

我突然想到了,那日张老二给我炫耀他家那六口被我看做摆设的水窖时我的不屑一顾。此刻我懂得了水窖在这里的特殊意义,在这里奇珍异宝再是金贵也比不了一窖清水,张老二的水窖不是摆设,也不是水窖,是大山里的聚宝盆。

 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大山王者

环县九万二千多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人口集中在城镇和环江沿川一带,许多大山中人口稀少,随着许多年轻人走出大山求学、务工、经商、移居他处,大山更加空旷了。环县南部的大山中点缀的几户人家偶尔还有点小村落的味道。环县北部的大山中翻过一座又一座山,若不仔细寻找山坳里的人家,你会误以为自己到了无人区。

一个个不起眼的山坳人家,随意地隐藏在某一个大山的角落。从山间缠绕的公路寻一个路口出发,绕着过若干山头,跨过若干沟渠,走累了不想再走了,已经不再幻想路的尽头有人家时,山坳间却出现一户人家。一户人家便是一番天下,依山开挖的窑洞面对大山,窑洞两侧相对修建的房屋,构成了一个院落的基本框架,没有院墙的小院将自己展现给大山的同时俯瞰着大山的一切。按照中国传统建筑风格来说,这种住宅不是严格意义上院落。

随着人家的出现,大山不再沉寂,山坡上有了白云一般飘来飘去的羊群,山谷间有了啃食青草的黄牛、毛驴,听到来客的脚步近乎失业的黄狗也活泛起来,用响亮的吠叫向主人报告着来客闯入的突发事件,院子花丛下乘凉的小花猫也活蹦乱跳起来,几只芦花公鸡似乎忘了打鸣的时刻,跟着狗的叫声打起了鸣。这是大山中独特的欢迎序曲,欢迎序曲中主人登场了,即使再陌生好客的山里人会迎上来,拉住来客的手,手牵手把来客迎进屋,沏茶敬烟不在话下,还要把珍藏的啤酒饮料一股脑摆上桌。女主人更是勤快,飞奔田间树下将杏、李、甜瓜等时令水果采摘回来,洗上一遍又一遍拿来招待来客。热情款待让来客吃好喝好,热情过后剩下的是大山人的憨厚和腼腆。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不管走进谁家,谈论起现在的生活都满满的幸福感,有吃有穿,吃水不愁,电也通了,网也通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变了,过上了以前从未想过的生活。拉起家常,主人会带你走出院子面对大山告诉你,这座山这条沟都是我家的,沟里这些果木树也是我家的,这群羊也是我家的,有多少亩地,多少棵树,有多少只羊总是说不清具体数字来,唯独牛、驴这样的大牲畜才有具体数字。听着主人介绍这些财富,想到最多的是这山间无数草木,草木下栖息的无数雉鸡野兔,还有草丛下无数只昆虫生灵都是属于他的,他是这片土地的王者,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但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王者,他一生中从这片土地获取了生存所需的一切,却没有细数这片土的臣民。他可以推开一个窑洞让我看他储藏的满满一窑洞粮食,他可以找来一台台现代化机械将一个圆锥形的山头全部变成梯田,他却不知道他所统帅的财富有多少。他只知道他属于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也属于他,就像搁置在他家地头的拖拉机一样,从买回来那一刻开始就属于农田了,用时在农田,不用时搁在地头一样。

站在院子环顾四周,才发现院落是完整的。站在这样的院子主人便会有王者的感觉,才能时刻看到自己的财富,缺少的那堵院墙就在远处,也许是一条沟,也许是一道山梁,那是他家与邻居分界线。这道心中的墙只属于大山的王者,只有大山的王者有如此胸襟和风范。遥望世间的帝王修建的国界墙——长城,这大山中的王者是多么伟大,没有动一砖一瓦却将自己的长城修在了山梁沟壑间。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走进环县我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经历,也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感受。沈岭村的老杨家里除了牛羊牲畜和满窑洞的粮食还有一间特殊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是个窑洞。窑洞里除了山里人特有的大炕,还有几件样式陈旧的书桌书柜,书柜中整齐地码放着几百本书籍,这些书籍无一例外地都有牛皮纸包的书皮,书脊上刚劲有力小楷书写着书名,岁月已经让这些牛皮纸书皮和上面的楷书有了许多沧桑感。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些书籍有三百多本,其中有一半是五六十年代出版的成套的中国传统章回体小说,有些已经成了绝版和孤本。而在书柜旁边的一个柜子上整体地码放着成套的连环画,这些连环画大多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版的,除了四大名著,还有《杨家将》、《薛刚反唐》等等。年近七旬的老杨在我们到来之前大概正在看《说岳全传》,被老杨迎进门时我们看到了书桌上的《说岳全传》倒扣在牛皋大战金兀术章节。老杨看到我翻动他的书笑着说:“一天没事了看看,消磨时间哩!”

说起这些书寡言的老杨却如数家珍,滔滔不绝起来,他的父亲是一位读书人,这些书大多是父亲留下的,受父亲影响老杨自小喜欢读书,由于各种原因老杨和父亲没有实现靠读书走出大山理想。幸运的是这些书历经各种磨难保存了下来,子女靠读书走出了大山,也带走了属于他们的书,唯独老父亲留下的这些书和老杨钟爱的养殖种植的书陪伴着老杨守护在大山。

我们说老杨是村里的能人,老杨却笑着说现在看书的都是些老古董了,指着我们的向导说,我们这小峰兄弟才是我们村能人,他一天上网玩快手抖音里,粉丝几十万哩,这十里八乡没人不知道!

小峰憨笑着说:“我们那是玩里,没有啥意思!”

老杨说:“你们那是紧跟时代步伐,别看那是玩,除了娱乐上面有好多有用的东西”

小峰说自己玩快手、抖音,和许多山里人一样只是觉得好玩也没有什么目的。随着大山里基础设施建设加快,水电路网通到了每家每户,原本这些占山为王的山里人家不再是封闭的孤立的。上世纪,电视进入大山一辈子守着大山的山里人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孩子们在电视上印证了课本中模糊的世界,也学到了课本以外的许多知识。网络通讯信号进入大山不但解决了通讯,还拉近了每户人家的距离。小峰和村民们把自己劳作放牧的视频发出来跟村人交流,以打发大山里日子的单调,随着交流群体的增加自己也就成了小网红。在这里每个人都是明星,每个人都是网红,他们通过网络看到世界的时候,也让世界看到了他们和他们赖以生存的大山,劳动之余用手机娱乐了自己,也娱乐了别人。

网红小峰的职业除了农民还是个经纪人,每年要帮助外地客商联系销售许多当地牲畜。过去大山里的代步工具驴子和马,种地的主要畜力牛和骡子,早被汽车、农用三轮车、拖拉机和大型农业机械代替了。养殖牛、驴、马、骡和养羊一样成了群众致富增收的产业,这些牲畜生长在干旱少雨土地偏盐碱的环境,所生产的肉类腥膻少品质优,深受消费者和客商的青睐。小峰讲自从有了网络过去一两户出售的牲畜就可以为客商装满满一车,现在有时候为了凑够一车活畜要联系好几家人,甚至跑好几个村子。牲畜的出栏量近年来大幅度提高,他这经纪却越来越没生意了。自从山里有了网,群众就多了一条销售渠道,人们可以在网上发布销售信息,联系客商,销售价格要比来山里收购客商出得高。一些年轻人还学会了开网店、网络直播带货不但卖了牛羊肉,还把山里的小杂粮、土蜂蜜和黄酒等土特产卖了出去。

我想起了不远处山里的一位孩子,父母离异留守大山的祖母带着,孩子十一二岁每天要翻过门前的大沟跑很远路去上学。窑洞的一面墙上贴满了奖状,粗略数了一下有四五十张,这些奖励有学校的、学区的、县上的,奖项涵盖了学习、道德、体育、音乐、美术等等。孩子好几年没有见过父亲了,说起父亲孩子没有多少记忆,从未出过门的他说起父亲务工的城市西安时,什么大雁塔、大唐不夜城、钟楼、西安交大…,与西安有关的一切事物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孩子告诉我他这些知识全是抖音上学的,目不识丁的祖母给他辅导不了作业,却给他了一部能靠网络辅导作业的智能手机。大山外许多孩子沉溺在父母的溺爱中拿着手机千方百计地玩游戏时,山里孩子拿着手机寻找着不一样的爱,拿着手机学习。

我离开沈岭时已是傍晚,站在山顶放眼大山,山坳中小院的灯亮了。环县山里几乎每家院子里都有一盏露天的太阳能LED灯,每到夜幕降临时灯都会自己亮起来,牛羊牲畜会循着灯光回家,大山的主人会在灯光下做完一天中最后的家务,而我这个路过的外乡人看到灯光不再觉得大山凄凉,反而感受到了大山的温度,温度源于这一盏盏灯。

灯是大山的眼睛,大山的灵魂。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大地颜色

要说这片大地的颜色人们习惯地想到黄土地,似乎理所当然黄土色成了主色调,我守望过这片大地的春夏秋冬,却没有看见过黄土色笼罩下的环县。

走进大山,说起大地的颜色环县人乐道的是:环境改善了,雨水多了,山也绿了。绿成了环县人心中的主色调,不仅环县南部的山坡上草木茂密,环县北部那些干旱缺雨的大山上也绿色渐浓。杨胡套子是小南沟乡的一个村子,据说这里许多称作“套子”和“寨柯”的地名都来自于游牧民族,至于来源于先秦的义渠戎、西汉河南地安置的匈奴、北宋时东山部的党项人、还是蒙元时期蒙古人,这里经历的故事太多已无法说清楚。唯独可以确认的是“套子”是草场的意思,杨胡套子这片被人遗忘许久的草场在雨水的沁润下重新焕发了生机。一座连着一座的山丘上,错落有序的草儿将大地裹得严严实实,绿得发亮的草丛中镶嵌着开紫色花的小叶地丁、蓟草,开着红花的飞廉、山丹花,开出黄色花的蒲公英、山菊,开着白花的野雏菊、地椒草。只是能开花的草,此刻都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在这里毫无保留地打开,尽情舒展。一望无垠的绿色随着山势连绵起伏,羊群、牛群随意地点缀山坡,若不是山脚偶尔有几座房屋,草场上少了蒙古包,还以为自己置身于呼伦贝尔大草原了。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杨胡套子草原是陇东地区唯一的一块完整意义上的草原,杨胡套子草原四周依然是广袤的草场,不同的是草场中多出了几块农田,亦耕亦牧是这片土地独有的,是从一种生产方式向另一种生产方式过渡地带的最好证据。地缘的特殊也让这些农田的作物种类有些特别,以各种杂粮种植为主,农田大多靠近人家,盛夏时节是农田最美的时节。被花朵渲染成白色的荞麦地香气扑鼻,盛开着金黄色花朵的油籽让你感受到油菜花的美丽,咖啡色的胡麻地除了偶尔盛开几朵紫色花朵数不尽的饱满果实,向日葵地里昂首挺胸的向日葵像排列有序的士兵一样一个个将金色的奖盘高高举起,挺拔的玉米正忙着扬花吐穗,翠绿的燕麦草和开满紫色花朵的苜蓿是冬日不可或缺的饲草储备。我曾无数次幻想,像鸟儿一样飞上高空俯瞰这里的美景,展现在眼前的一定是,绿色的大毯上随意地秀着一朵朵五彩斑斓的花朵。这雕琢在大地上图画,是大地上最持久的画卷,要延续到秋季作物收获结束才褪去。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冬日的大山景色别有一番味道,北风之中苍凉夹杂着雄厚,不停地亲吻大地,将打磨的不能再光滑的山丘无休止地打磨着。一场大雪近处的山粉黛相间更加巍峨挺拔,远处的山若隐若现由近及远黛青色减少白色渐长,一幅不是水墨胜似水墨画的山河入梦图浮现在大地上。一个雪中的冬日,我站在东老爷山的《沁园春?雪》碑林中遥望四周群山,漫天飞雪,天地间没有了界线,远山近山没有了区分,世界只有一种颜色,每一片落下的雪花都打击着这个世界,置身此景不由得遐思迩想,仿佛进入了伟人的诗词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随着暖风的到来,积雪从山的向阳处融化到山的背阴处这个短暂过程,春天划过了大地,牛羊在大地上寻找到了几丝露出地面的嫩芽,大山里独特的运输工具——农用三轮车在山坡上欢唱着将冬藏的籽种运到了地头,地头闲置许久的拖拉机被重新启动,将希望播撒在了大地上。

 

回首大山,再看环县,一条条乡村公路在三万多个山头间交织穿梭,像网一样将千家万户织在了一起,路边山峦间的电线杆光明和动力送到了一万七千多条沟壑的每一个角落,网络信号穿透了这里的山山水水,把大山里的每一个人都跟世界紧密地连在了一起。

这就是大山,这就是大山中环县!

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走进大山知遇环县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前一篇:苹果传奇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