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周颐

苦恨花枝照酒杯，名花谁见老风埃？凭伊满地飘红雨，消得春人爱惜来。

惊岁晚，又春回，伤心长是强颜开。芙蓉城阙知何处？说到神仙事可哀。

这首《鹧鸪天》，便是词人由落花兴起的一种伤逝意绪。

“苦恨花枝照酒杯，名花谁见老风埃？”这首词开头二句是说，苦恨那花枝倒映在酒杯中，又有谁见到那名花竟也在风埃中老去？

起笔“花枝”、“酒杯”相映，正是春日赏花饮酒时，何以“苦”与“恨”呢?原来词人把酒之际，忽见“名花”竟也在“风埃”中老去。“谁见”，谓事出意外。“风埃”，指纷乱的尘世。风雨侵袭，尘埃蒙盖，连名贵的花枝都难免衰老。寻常草木的衰败，尚且令人难以为怀，更何况“名花”之“老”呢！一种惜花、爱花之情溢于言表。

“凭伊满地飘红雨，消得春人爱惜来。”三四句是说，任凭它落红如雨，飘飘满地。它还是使得游春的人们纷至沓来。

接着两句，逗出殷殷惜花情意，透露心中无奈。此情此景，呈几分凄美、几分哀艳，难怪游春的人们表几分怜爱、几分惋惜。一个“凭”字，深含“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情思，有遗恨，也有愧疚。“凭伊”、“消得”，呼应流转，表达词人内心的感受。

“惊岁晚，又春回，伤心长是强颜开。”下片前三句是说，一年方过，忽忽春又归去，更令他伤心不已的是仍须常常强作欢颜。

过片由花及己，抒写春去年暮的感慨。“岁晚”，犹岁暮。词人在感喟花落之余，惊叹岁月的流逝。面对自然的萧瑟和人生的易老，仍须苟且偷生。此中的苦涩与窘迫，自有难言的苦衷，却不难于言外感知。

“芙蓉城阙知何处？说到神仙事可哀。”末二句是说，理想中的仙境芙蓉城知道在哪里吗？说到神仙的事使人感到悲哀。

结拍幻想从仙境中得到解脱，终究又归于悲哀。“芙蓉城”，为古代传说中的仙境。宋人传说石延年、王迥、丁度死后皆归芙蓉城，为城主。然而理想中的仙境芙蓉城并未让人超脱尘世、长生不老，这又让词人感到“神仙事”的“可哀”。现实与理想的强烈冲突，更使词人痛楚与悲哀。

况周颐少作以侧艳胜，中年以后变为深醇。此词不事雕饰，真情沛然流溢，是中年词作的佳制。全篇纯乎词人的内心独白，但又并非花前酒边的等闲感伤，而是曲曲展示自己生命的悲剧意识的心灵历程。

况周颐

苦恨花枝照酒杯，名花谁见老风埃？凭伊满地飘红雨，消得春人爱惜来。

惊岁晚，又春回，伤心长是强颜开。芙蓉城阙知何处？说到神仙事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