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自古如流水，梨园又选良家子。都作六宫愁，传言放杜秋。

倾城争一顾，那用论缣素？几个定横陈，丹青不误人。

严绳孙还以《菩萨蛮》的词牌写过一组为《托兴》的组词，词面是咏叹宫女的命运，而其实另有所指。所谓“托兴”，歌咏某事而另有寄托之谓也。

“君恩自古如流水，梨园又选良家子。”这首词开头二句是说，历来皇帝的感情都不专一，他们宠爱谁，降恩与谁，就像流水一样在不断地变化，皇家的歌舞机构又挑选了良家能歌善舞的女子。

“梨园”是唐玄宗建立的皇家歌舞机构，从天下挑选能歌善舞的女子组成，“良家子”一旦入选，便成了宫人。而宫人的命运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中。极个别的，可能得到那靠不住的“君恩”，绝大部分则是葬送青春，终生不得自由。宫人当然不仅仅是梨园子弟，这里不过是用她们代表后宫成千上万等级不同的女官妾侍而已，下文的所谓“六宫”，就指这些女子。

“都作六宫愁。传言放杜秋。”这二句是说，这些女子，她们被禁锢被奴使而无法把握命运的愁苦，其本上是一样的。当然，宫女也有被放出来的时候。

“传言放杜秋”说的是唐文宗时一个宫女被放的故事。杜秋本是节度使李锜的侍妾，李锜谋反被擒，杜秋没入宫中，成为宫女。她一度得带到宪宗皇帝宠幸，后来做了穆宗皇子漳王的傅姆。文宗时，漳王得罪，连累到杜秋。此时她已年老，遂被放归故里，晚年生活相当贫困凄凉。诗人杜牧曾因“感其穷且老，为之赋诗”，那就是著名的《杜秋娘诗》。无论是在充当宫人甚至得宠的当年，还是放归故里穷困潦倒的今日，杜秋娘从无真正的幸福可言。一为宫人便永远身不由己，这实在是由她们的特殊地位所决定的。

宫女的痛苦不仅在于皇恩的无常，而在于她们之间的争宠和相互妒忌。下片用宫女口吻出之，是对宫女心态的模拟和揭示。

“倾城争一顾，那用论缣素？”下片前二句是说，美貌的宫人都争相得到皇帝的一顾，本用不着图画来决定。

“倾城”者谓貌美，“缣素”指用作书画的细绢，也就是下文的“丹青”。但缣素和丹青却也真的决定过一个宫女的命运。汉元帝将选派宫人出嫁匈奴，后宫诸人都贿赂画师，以便画师美化自己，引起皇帝的留意，从而避免远嫁，唯独王昭君不愿如此，画师就故意把她画丑。皇帝根据画像挑选，果然决定由王昭君出嫁，临到辞别，才发现王昭君美貌绝伦，远远超过其他宫人，但已追悔莫及。这就是所谓的“丹青误人”。

“几个定横陈，丹青不误人。”末二句是说，至于有些宫人能够得宠，靠的只是“横陈”取媚而已，王昭君的被冷落，是因为她不屑于这一套，倒不能全怪把她画丑的画师。

严绳孙

君恩自古如流水，梨园又选良家子。都作六宫愁，传言放杜秋。

倾城争一顾，那用论缣素？几个定横陈，丹青不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