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一船明月，平铺千里秋江。波神留我看斜阳，唤起粼粼细浪。

明日风回更好，今朝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宋孝宗乾道四年（1168）秋八月，张孝祥离开湖南长沙，到达湖北荆州（今江陵）任职。这首词是他在赴湖北江陵的途中所作。他在给友人黄子默的信中说：“某离长沙且十日，尚在黄陵庙下，波臣风伯，亦善戏矣。”黄陵庙在湖南湘阴县北的黄陵山。相传山上有舜之二妃娥皇、女英庙。可见孝祥在赴任途中曾为大风所阻，然而他的词情不是在正面描绘汹涌澎湃的波浪，而是着眼于波臣风伯的“善戏”。因此词人倾注了浓烈的主观感幻觉色彩。

“满载一船明月，平铺千里秋江。”这首词开头二句是说，满载着一船秋色，行驶在广阔平展的江面上。

起两句写舟泛湘江一路行来的景色。只写“一船明月”、“千里秋江”，其他美景堪收，旅怀足慰之事，不必细数。以下转入黄昏阻风情事。

“波神留我看斜阳，唤起粼粼细浪。”三、四句是说，仿佛是水神留我欣赏斜阳，微风弄起粼粼波浪，泛起波光。

这两句，由自我想象而进入一种主观幻觉心理的境界。词人不说自己的行船为大风所阻，不得行驶的实况，相反的抒写作者幻觉的意象，水神怀着深情地挽留他那欣赏那美好夕阳的景象。这种浪漫手法，把现实与想象，幻觉心理与时空变化，非常和谐地凝聚在一幅画面上，使人感到亦幻亦真，从而增强了艺术魅力。

下片即景抒情。

“明日风回更好，今朝露宿何妨。”换头二句是说，最好明天风向变了，就可以行船启程，今晚露宿也就没有什么关系。

面对风遏行舟的情状，词人此刻的心境是处之泰然的。不过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风向的转变。如果明天能够转化为顺风的话，那么今天露宿在江边也是心情舒畅的。

“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末二句是说，江上的声响像是水府在演《霓裳羽衣曲》，当行舟到达岳阳时，一定要登上岳阳楼眺望雄伟壮阔的洞庭湖面的自然风光。

最后两句收结，别具情味。《霓裳》，即《霓裳羽衣曲》，是唐代比较流行的一种歌舞曲。“岳阳楼”，在湖南岳阳市城西，面临洞庭湖。这里前一句写一阵阵江中波涛的声响，就像水府在演奏美妙悦耳的乐章。这种生动的比喻表现出词人所独有的想象风范。后一句则是揭示出他内心的意愿。

这首词主观感情色彩浓烈，艺术想象奇幻，极具浪漫主义情怀，同样显露出作者杰出的才华和独具的词作风采。

满载一船明月，平铺千里秋江。波神留我看斜阳，唤起粼粼细浪。

明日风回更好，今朝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①西江月：《西江月》是词牌名，原唐教坊曲，用作词调。又名《白苹香》、《步虚词》、《晚香时候》、《玉炉三涧雪》、《江月令》，另有《西江月慢》。

②“波神”句：意思是行船被风浪所阻。波神：水神。

③鳞鳞：形容波纹细微如鱼鳞。

④风回：顺风。

⑤准拟：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