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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卿《浪淘沙·目送楚云空》赏析

(2019-08-08 15:55:05)
标签:

宋朝

幼卿

礼教

悲剧

《浪淘沙》幼卿

目送楚云空,前事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自是荷花开较晚,孤负东风。
客馆叹飘蓬,聚散匆匆。扬鞭那忍骤花骢。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

据《能改斋漫录》记载,宋徽宗宣和年间,有题于陕府驿壁者云:“幼卿少与表兄同砚席,雅有文字之好。未笄,兄欲缔姻。父母以兄未禄,难其请,遂适武弁公。明年,兄登甲科,职教洮房(今甘肃临潭),而良人统兵陕右,相与邂逅于此。兄鞭马,略不相顾,岂前憾未平耶?因作浪淘沙以寄情云。”这说明上面这首词包含着一幕婚姻悲剧故事,它出自封建社会一位不幸女子的手笔,使人如闻其内心的泣诉,深感旧时礼教对人的命运的主宰,在今天仍有认识意义。
“目送楚云空,前事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这首词开头三句是说,轻盈的云絮,飘逝在楚天的远空,往事就如那浮云散去,无影无踪。徒自留下深深憾恨锁藏在微蹙的眉峰。
经年不见的表兄,突然出现在眼前,勾起自己多少相思恨。可是人在面前,却不能对他面诉衷情;顷刻间情人鞭马而去,又只好忍看他匆匆离去,徒然远远地“目送楚云”,心中有多少凄楚难言之情啊!“楚云”似说漂泊的行人如浮云般远去,又何尝不是暗示往昔的一段恋情,云雨巫山枉断肠!一个“空”字,多少怅惘,大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紧接着抒情女主人公仿佛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前事无踪!”“前事”,自是指她“少与表兄同砚席,雅有文字之好”那段美好的时光,然而往事如同云烟般地永远消失了!当然,如果真的彻底消失得渺无踪迹,倒也干净;可是却偏偏在自己的心灵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终身遗恨。
“自是荷花开较晚,孤负东风。”上片后两句是说,自是荷花开得晚了点,负了柔情荡溢的春风。
空有遗恨,不能明言,又难以排遣,于是她转而自怨自艾,归咎于命运;可怜的荷花,你为什么不在春天开放,要迟迟等到夏季呢?你辜负了春风的深情,现在只好默默地吞咽下这人生的苦果了!荷花的比喻,当是指自己年尚未笄、兄欲缔姻这件事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父母以兄未禄,难其请”,这一点幼卿当然是很清楚的,然而作为封建时代的妇女,不便责怪父母,所以她吞吐隐约其辞,这也就是诗教的温柔敦厚之旨吧!
上片由“目送楚云”引出对往事的回忆,下片着重写这次重逢的悲恸。
“客馆叹飘蓬,聚散匆匆。扬鞭那忍骤花骢。”下片前三句是说,没有想到在这驿馆与他邂逅相逢,叹人生恰如飘蓬聚匆匆,散也匆匆。那一鞭骤然扬起怎忍心抽打花骢。
于是词人便推出这短暂的扣人心弦的一幕。这一幕也就是《能改斋漫录》记述的情景:二人“相与邂逅于此,兄鞭马,略不相顾,岂前憾未平耶?”可以想见,此情此景,在悲剧主人公眼里望去,更是心如刀剜。她怪他给马儿狠狠的那一鞭,太无情了,忽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骑着的花骢马飞奔而去,他怎么忍心匆匆离开,也不多看自己一眼啊!然而她心里未尝不明白:在这一刹那间他内心翻腾何等剧烈痛苦,正因为他前时欲缔姻未成,对她有误解,有怨气,才给马儿狠狠一鞭,这一鞭,看似无情却有情啊!“扬鞭”这一句写出了特定情境中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动作,刻画出悲剧主人公内心感情的剧烈矛盾和痛苦,是十分难得的传神妙笔。而这种传神之笔来源于生活本身,因而更为真切动人。
“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末两句是说,凝望他飞驰的身影远远消逝在斜阳暮色中,不由双泪泣落衣袖染成斑斑点点如血渍的暗红。
表兄远远去了,她还痴痴地望着,看他远去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终于消失,而她还在痴痴地望着,直到“望断斜阳”。显然,少女时期最初的恋情未遂使她抱恨终身,在今后的岁月中,她将有多少朝朝暮暮凭栏“目送楚云”、“望断斜阳”啊!这种痛苦只能永远埋藏在心灵深层,于无人处偷偷饮泣,以至于“满袖啼红”,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首词不同于一般的文人词,它是闺阁女子自抒衷曲,胜在真切,读来哀婉动人,催人泪下。

附录《浪淘沙》幼卿

幼卿少与表兄同研席,雅有文字之好。未笄,兄欲缔姻。父母以兄未禄,难其请,遂适武弁。明年,兄登甲科,职教洮房而良人统兵陕右,相与邂逅于此。兄鞭马略不相顾,岂前憾未平耶。因作浪淘沙以寄情云。

目送楚云空,前事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自是荷花开较晚,孤负东风。

客馆叹飘蓬,聚散匆匆。扬鞭那忍骤花骢。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

注释

《浪淘沙》: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双调,五十四字。上片五句,四平前,二十七字。下片同。
同砚席:一起读书的意思。
雅:很。此句说,共同学习中产生了感情。
笄(jī):簪子,古代用来插住挽起的发髻。“及笄”特指女子可以盘发插笄的年龄,即成年。未笄:未成年。
缔(dì)姻:定婚。
未禄:未得官禄。指未做官。父母:《全宋词》作“父兄”。《能改斋漫录)作“父母”。据以径改。
难:拒绝。
适:嫁,嫁给。武弁(biàn):军人,武夫。《能改斋漫录》“武弁”后有“公”字。
甲科:进士的代称。唐代进士分甲乙两科。
职教:作管理教学的官职。洮房:疑指湖北房州(今房县)。
良人:丈夫。陕右:陕西西部。
邂逅(xiè hòu) :偶然相遇。
憾:心中不满。前憾:指以前求婚父母不许一事。
楚云:南方的云。这里暗用巫山神女的典故。双关义指眼见从前的情意化为乌有。
此句指,从前读书相爱的事今已无影无踪。
飘蓬:飞蓬,秋后枯萎断根,随风飞旋的一种草。
骤:马奔驰。花骢(cōng):玉花骋。青白相间的马。唐太宗“八骏”中有玉花骋。此句意思是,你怎么能忍心扬鞭打马,让玉花骢急骤奔驰匆匆离去呢?
啼红:啼哭的泪。

作者简介

幼卿,生卒年和姓氏不详。徽宗宣和年间在世。《能改斋漫录》卷十六录其词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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