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一书是记载战国时代思想家孟子言行的。孟子，名轲，字子舆，邹（今山东邹县）人。他受业于孔子的孙子子思的门人，是继孔子之后儒家学派的一位大师，后世多以他与孔子并称为孔孟。《孟子》一书是孟子晚年和弟子们一起共同编纂的，全书共三万五千字，基本上是一部对话语录集，但无论从篇章结构和言辞文采上，都较论语有很大的发展。《齐人有一妻一妾》章选自《孟子.离娄下》，是一篇很著名的讽刺小品。

大意是：

有一个齐国人，他有一个妻子、一个妾而住在一起，她们的丈夫每次出去总是饱吃了酒肉而后返家。当他的妻子问他是些什么样的人同他吃饭喝酒的，他回答都是些富贵的人。他的妻子告诉他的妾：“咱们的丈夫每次出去，总是说吃了酒肉后回家的，当问他是些什么样的人同他一块吃饭的，他回答都是些地位高的人。可是没有看见过一个显贵的人到我们家来。我将要看看我们的丈夫究竟到哪儿去了。”

早晨起来悄悄地跟着她的丈夫到他去的地方，遍走城中，没有一个人站住和他说话的。最后到了东郭的坟地里，向祭坟的人乞讨剩下来的东西，没吃饱，又到别处再去乞讨。这就是饱吃的方法。

他的妻子回来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他的妾：“丈夫本来是我们终身的依靠，没想到他却是这种人！”和妾一起一起讽刺她们的丈夫，在庭院中相对着哭泣。而她们的丈夫并不知道，从外面高兴自得地回来了，对他的妻妾很高傲。

由君子看来，人们对于追求升官发财的手段，而不使他们的妻妾感到羞耻、在一起哭泣的人是很少的。

文章叙写一个日日乞求在外而回家又向自己妻妾百般炫耀体面的齐人的故事，借以揭露和讽刺当时一些追求富贵利达之徒，背地里营营苟苟，丑态百出，而在人面前又百般炫耀，自以为体面得很。但是只要一下被揭穿，就会发现这些人实际上丑陋无比。

故事采取了两重对比，一是齐人自身行为的对比，坟地里的“乞”与妻妾面前的“骄”；真相与表象的对比，人物内在的猥琐品格和外表庄重自得形成强烈的反差，达到美学上的滑稽效果。二是妻妾与齐人在人生准则上的对比。齐人在坟地里争乞食而没有丝毫羞耻感，甚至在足不出户的妻妾面前大吹大擂，说自己结交的都是显贵。两个妇道人家能明大理，强调在追求利的同时能注意采用正当手段，要行丈夫之道，不能苟且。具有辛辣讽刺意味的是为人不齿的行妾妇之道的恰恰是丈夫。两种道德标准的对比和冲撞从而更深层次地揭露齐人的丑态，表现作者鲜明的爱憎。

妾这个人物的出现是为了突出主题和情节安排的需要。比如妻发现丈夫的疑点，对妾倾诉自己的心事，盯梢回家把一切经过告诉妾，妻妾二人一起讽刺丈夫，一起哭泣。这显然比一个女人自怨自艾效果要好得多。没有妾故事的生动性、丰富性、讽刺的效果也会大大削弱。

整篇故事精炼生动，一波三折，妙趣横生，寓意深刻，人物形象也刻镂精细，情节完整而又有一定的典型。所以后人誉为已具短篇小说的雏形。

 

附录：《齐人有一妻一妾》选自《孟子》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1）者，其良人（2）出，则必餍（3）酒肉而后反（4）。其妻问所与饮食者（5），则尽富贵（6）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7）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8）有显者（9）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10）也。”

　　蚤（11）起，施(12)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13)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14)，之祭者乞其余(15)；不足，又顾而之他(16)——此其为餍足之道(17）也。

　　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18）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19），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20)从外来，骄(21)其妻妾。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22)矣。

　　（1）处室：居家过日子，共同生活。

　　（2）良人：古时妻子对丈夫的称呼。

　　（3）餍：满足、饱食。

　　（4）反：通“返”。

　　（5）：所与饮食者：与他在一起吃喝的人。

　　（6）富贵：指富贵的人。

　　（7）其：指良人。

　　（8）未尝：不曾。

　　（9）显者：有地位有声望的人。

　　（10）瞷(jiàn)良人之所之：暗中看他所去的地方。瞷，窥视，暗中看。前一个“之”是助词，后一个“之”是动词。所之，所去的地方。

　　（11）蚤：通“早”。

　　（12）施(yí)：通“迤”，逶迤斜行。这里指暗中跟踪。

　　（13）国中：都城内。国，国都、京城。

　　（14）卒之东郭墦(fán)间：最后到了东门外的墓地。卒，最后。之，去、往。东郭，城之东门外。墦间，坟墓间。

　　（15）之祭者乞其余：向祭墓的人乞讨剩下来的食物。

　　（16）顾而之他：掉头到另一个墓地去。

　　（17）道：方法。

　　（18）讪(shàn)：讥讽。

　　（19）中庭：庭院中。

　　（20）施施(yíyí)：喜悦自得的样子。

　　（21）骄：骄傲。

　　（22）希：通“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