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一样，所有版面终于结束了，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版面，常常吁了口气，关了电脑，走出报社大门，夜风裹着湿冷的寒意扑面而来，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猛然想起今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霜降。“霜降天静，秋事促西风”。在这样的秋夜，碧天自然是看不到了，倒是西风正劲，寒冬正近。
   开车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车速很慢，路灯孤独地站在路边，在沉沉雾霭中吐着昏黄的光。街上空空荡荡的，偶有寻找生意的出租车晃着脑袋匆匆而过。收音机里齐秦苍凉的声音溢满车厢——

     别让我
     在这寒冷的星空
     独自的走在这生命的荒原里
     别让我
     带着凄凉的背影
     独自的走在这无尽的期待里
     我在风里踽踽独行
     让我在风里踽踽独行
   
     这样的心境听这样的曲子，让我在风里踽踽独行些许莫名的情愫慢慢升腾。停好车，穿过地下停车场往家走，突然很想一个人坐坐。于是，从负一楼来到花园里的小广场，坐在树下，点上一只烟，看着袅袅飘散的轻烟，随风摇曳的树影，心里空荡荡的。忽然想起远在几百里之外的老娘，在这样的寒夜，那两间历经多年风雨，墙砖已经斑驳的小屋会透风吗？她那单薄佝偻的身躯，能敌着日渐变浓的秋凉和即将来临的严寒？

母亲今年83了，或许和年轻时劳累过度有关，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身躯佝偻的厉害。眼睛也因为白内障加青光眼，视线已变得有些模糊。去年来郑州过冬时，本想给她做白内障切除手术，医生说这么大的年纪手术效果不会太好，而且还可能有意外，便没有做。白天还好，傍晚或者阴天，一米之外就看不清面孔了。自从五年前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就坚持自己独住，自己做饭。吃的菜是门前的小菜园她自己种的，烧的柴也是夏秋时节她到田里捡的。我们兄弟四个不止一次的集体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自己选择跟着谁生活，可母亲总是说，我还能动，劳烦你们干啥！

母亲一生节俭。父亲在外工作，为人豪爽，迎来送往又多，他那点工资基本给家里做不了什么贡献。一大家子的生活负担基本上都落在母亲的肩上。喂猪养鸡成为家里微薄的经济来源，既要供我们几个上学，又要顾着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拮据紧张程度可想而知。白面和肉，平日里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母亲很会调剂，变着法的把粗茶淡饭做出花样来。过年过节的时候，母亲给我们改善生活，像猪肉炖粉条子啊、包饺子啊等等。看着我们几个津津有味的样子，母亲很开心，她自己却是要么干啃馒头，要么只吃白米，几乎不吃菜。我问母亲为什么不吃菜，母亲老说的一句话是：“我不爱吃它”。小的时候懵懵懂懂，不明事理，我还以为母亲真的不喜欢吃肉。长大了才知道，有好吃的谁不爱吃啊，母亲所谓的“不爱吃”是舍不得吃，是为了让我们多吃点啊！至今，每每想起这些场景，我的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以前是因为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现在生活好了，母亲依然保持着节俭的习惯。每次回家给他带的营养品她自己吃的很少，都给了在身边的孙子孙女；给她的钱几乎不花，都积攒下来。在家务农的二哥、三哥要供孩子上学，经济压力比较大，在他们急需的时候，母亲存下的钱成了他们的及时雨。
    今年入秋以来，媳妇好几次打电话动员老娘到郑州过冬，她都以晕车、不习惯等借口回绝了。其实我知道，老人家是想来的，但她放不下他的三儿，媳妇出去打工了，老三一个人又带孩子又种地，还要打零工挣钱，还要盖房子，确实不易。十一回去的时候，我发现生活的重压让本来就瘦弱的他，越发的苍老和单薄，深陷的眼窝、清瘦的脸庞几乎让他走了相。一刹那，心中很是酸楚。其实，生活不易的还有老二，供俩个孩子上大学已让他俩口子精疲力竭，住了30多年的房子夏天漏雨，冬天进雪，却没钱盖新房。每每想到这些，我都心浸五味。我能做的也就是经济上帮助他们一些，却无法让他们走出距小康甚远的农村。扎根黑土地，他们这一代也只能认命了。自己假如不是忍辱负重、历尽艰辛的走了出来，又能比他们好多少呢！

凝情不语空所思，风吹白露衣裳冷。想起白居易的这句诗，不禁打了个冷战，是啊，夜深风冷，该回家了。
   (2008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