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丁:站在45度角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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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2年的12月31日那天晚上,我写下了《这些书,那些人,那些事》,其中感谢过水木丁的这本书,让我度过一个暖冬,在重庆阴霾的天气里,日日灰暗的天空,以及没完没了的工作里,这本书让我掀开密不透风的日子呼吸了新鲜的空气。值得感激。
最吸引我的是水木丁独特的视觉,她大约与我同龄,却因为比我经历更多,对生活的触觉更加细敏,而让她对生活,对电影,对人生的理解,也更加独到。有时生活就是一个大洞,深不见底,人像活在水中央,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虚无感,有时孤独像把巨大的伞将人的一生笼罩起来,活得不得要领,又很不耐烦,但是除了走下去,似乎又别无它法。如果没有更大的刺激,人大都还是能苟活着,因为死需要勇气。
而水木丁是这样理解死亡的,那些自主选择死的人,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想要去死,梵高在麦田里开枪的那一刻,伍尔芙揣着石头走进水里那一瞬,她认为他们是清醒的:“他们之所以会选择死亡,并非是因为他们厌倦了生,而是因为他们的病症让他们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疯狂的时候越来越多,而当他们彻底陷入疯狂的时候,等待着他们的是疯人院,丧失理智,浑浑噩噩,任人摆布的余生,那时候,他们连选择退出的自由也没有了。”他们选择在清醒的时候死亡,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生,我们无法选择,死却可以。
这些独特的视角,不禁让人叹服。我们置疑人之一生,不能轻言丧生,有父母的人不能轻易放弃生命。当我们知道死的那端是更大的自由时,一个连死的气魄都有的人,为什么会没有活得更好的勇气呢?
在书里里,写了很多的痛,很多的死亡,各有各的痛苦,各有各的死法。
她写电影《自由意志》里那个强奸犯,无法抗击与自我的对抗,无法过常人的生活,他最后选择了死,死在自己深爱的女人怀里,这个男人强烈的欲望让他不能从一而终,他无法管住自己的身体,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抗击不了。
水木丁看到了这个人的另一面,她不是在同情那个在世人看来作恶多端的强奸犯,而是她看到了他的痛,他的不寻常,其实那些奔突在身体里的欲望,宛如他身上长了恶瘤,却又难以自拔,别人也帮不了他。谁见过癌症胞块,割掉之后,不再作恶,是一样的道理。
其实在电影里她一直在寻找那个叫自由和奇迹的东西,像《肖申克救赎》里的安迪用小勺一勺一勺地挖出了那个通向自由的地方;《飞越疯人院》里的麦克,《末路狂花》里的塞尔玛和露易斯,固执地做了那些看起来不可能为之事,才有了自由和奇迹。争扎、逃亡、有抗衡的勇气,正是让身体和思想不要继续沉沦的方法,而很多人让人生的桎梏变成了铁链,“让枷锁生为我们的灵魂。”一切顺理成章的事,容易让人沦陷。
所有的文章里我最喜欢那篇《一只特立独行的文艺女青年》
她写《立春》里的王彩玲,别人都感怀王彩玲多可怜,同时也自怨自艾狠狠地回忆了一把自己曾经有过的艺术梦,这世界上怀着艺术梦想的人像怀春一样多,但是最后能成为梵高,能成为毕加索的不过屈指可数。成名成家,除了天赋,还要讲机缘,讲运气。而水木丁觉得成功并不意味着成名,“如果一个人的歌声,曾经在春天里的某个下午响彻整个城市的大小街道的话,那么她的人生至少曾经活得不那么差劲。”
水木丁再次提到自由,她这样理解:“所谓自由,有时候并不只是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有时候还是,你不想干什么的时候,就不去干什么。”王彩玲一辈子丑陋,没人爱,没结婚,可是她拒绝了生活中不想做的事,这也是另一种自由。
水木丁在书里说,她是个内心自毁的人,我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让她如此绝望,而不只是对生活失望。可是我们也能从文字里看到绝望里的光,如在一个黑洞里,突然射进的一道闪电,把整个黑夜照亮。
对于水木丁来说,她可以从文字,从电影里获得救赎,觉察黑暗,也能感受微芒,这是她的幸运。而更幸运的是,她还可以写得一手好文,把她感知的能量传递给更多钝感之人。
我们都曾有过被击倒的经历,生活本身会在这个时候呈现出悲凉与无力,也会呈现出温柔和慈悲。电影和书籍有时呈现的就是你我,就是生活,它成为一种媒介,也成为一种与神对话的能力,撕扯和疼痛有时在黑夜里开出巨大的花朵,横空出世,炫目而闪亮。所有的想不通,都经由流下的泪,得以释放,得以开怀。而那烟花冷静之后的灰会被第二天的清洁工人扫进垃圾桶里。
一直觉得水木丁就是一个站在生活侧面,与生活保持距离的人,她没有站在正面,光影清晰;没有站在后面,光被彻底挡住;而是站在侧面,也许正好是45度角,这个位置,正好不偏不倚,能够旁观,如躲在幕布后观看,却也是一目了然,更多的幕后,是正对面的观众无法了解的内容,她却能够看透,然后借由她的文字传递出来。
所以,她就是那个有爸爸的孩子就是公主中的公主,她就是那个做好人哪有那么难中的老好人,她就是那个看电影喜欢捧纸巾泪点低的女人,她就是那个特立独行的女青年,她就是那个与这个世界温柔相待的人,写出这本温柔之书。
3月末去重庆经典书店听她的讲座,我在书店的咖啡一角里,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她,我认出了她,她像极了我的一个朋友,从长相和神态上都像。
她在讲座里说:“我坚持和我的魂走在一起。”这个世上,还有多少人坚持和魂走在一起,不离不弃,不快不慢,保持同速运动。
那天,我问了她一个问题,我问:“你说艺术是让你真正了解和与世界和解的方法,不是违心地服从,也不是倔强地死磕。这样的和解你看到了什么?”她的回答非常有意思:“社会的外面有更大的圈,它有自己的运转方式,跳出这个社会来看问题,便可以继续走下去。有人粗暴,有人争吵,有人耐心地等,我只想在这个世界上温柔地做我自己。”
正是知道世界并只是我们眼中看到的样子,她站在45度角,成了特立独行的水木丁。
水木丁在这本随笔集里写下的:“在冷酷和粗暴的世界里,用自己温柔的方式生存下去的人,是了不起的人,我想做一个了不起的人。”
温柔,二字,足以动人。我们相信她会是那个了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