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达·那楚克道尔吉 著   包玉文译

腊月三十的天空晴朗无比，阳光和煦。   

后山腰上，白雪莹莹，山脚下的冰雪开始融化，寒冬正悄悄地退去，暖洋洋的春天已不知不觉地到来。其日玛站在达哈坦家的院子里心事重重，长长地叹着气。

其日码的故乡在固日班赛汗脚下。因家境贫寒，父母把她送到城里，在达哈坦的家里做奴仆，已苦熬了三年的时光。主人家的活有多重，人有多凶，真是无法形容。其日玛这些年来一直手脚不闲地干活，受尽了苦难的折磨。女主人的日益肥胖和其日玛的渐渐消瘦成正比。尤其是近来准备正月里的食物，给主人缝做新年的盛装，常常要做通宵达旦，让人疲惫不堪。她时常想起在家乡的时候，这样冰雪融化的天气，自己蹲在墙根下与小羊羔尽情玩耍的情景。想起家乡，想起爹娘，心中不由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这时，达哈坦的女人从蒙古包里走出来，冷冷地瞪着其日玛：“让你干活，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明天是大年初一，你要好好干活，畜牲。”说着用笤帚狠狠地往其日玛身上打。其日玛不敢反抗，低声说道：“只是头痛得很，在风中站一会儿罢了，夫人!”她一边辩解，一边拿起一块大地毯在雪地里抖。这时，她从去年盖的那五间俄式洋房的窗子里，看到达哈坦的女儿米达格玛在梳妆打扮，试着新做的衣服。她来回踱着步，嘴里哼着小曲儿。她打开窗户的通风口，冲其日玛大声吩咐；“来了客人，请到东房去！”

看看米达格玛的新衣服和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破衣烂衫和柔弱无力，其日玛眼中充满了泪水：“正月里主人们个个穿新衣，戴新帽，吃好的，可我为什么牛马不如?”她虽然这么想，却也只能忍气吞声，盼望米达格玛能给自己一件旧衣服穿。

其日玛拎着满满的垃圾桶往外走，看见做买卖的商人提着新年礼物迎面走来。“嗨!你瞎了眼，灰尘弄脏了礼物，蠢猪!”其日玛的命好苦，谁都可以对她破口大骂。倒了垃圾往回走时，米达格玛又在大叫：“快把污水倒掉！”其日玛就这样劳累了一上午，下午又开始劈柴。

在其日玛一个人干活时，马夫楚勒特穆在院外喊她。恰在这时，米达格玛的男友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进来，米达格玛从屋里跑出来迎接他，刚好看见其日玛和楚勒特穆在一起，便大声喊；“喂，你们在干什么?”说着挽起男友的手进了屋。女主人听到后，摔门走出蒙古包厉声叫道：“叫你干活，你在干什么?畜牲!”“我一个人劈这些柴火太慢，会耽误别的活计，想让楚勒特穆来帮忙!”其日玛找了个理由。女主人说了声“快点干！”便走进了自己的屋里。

还好，楚勒特穆迈进达哈坦的宅院，能与其日玛一起干活。

夕阳西下，天空阴沉沉，飘起了雪花。楚勒特穆和其日玛的锯木声与米达格玛和她男友的嬉笑声夹杂在一起。虽然有些忧伤，把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哈暖，但两个受苦的年轻人在一起，说着知心话，心中涌动着无限的温情。楚勒特穆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其日玛，其日玛高兴极了。两个人干完活时，已是深夜，其日玛依依不舍地和楚勒特穆道别后进屋，在佛像前摆了许多点心，在锅撑两旁摆满了羊肉、饺子、包子、奶食品。这全是其日玛亲手制作的。主人们穿着节日盛装准备过除夕，而其日玛只能与炉灶为伴。

米达格玛给了其日玛一件旧衣服让她穿上，其日玛说明天穿，便把衣服放在身后，拿出楚勒特穆给的手帕拭脸。女主人看见了便说：“从哪儿弄来的?想来是偷的吧?”其日玛无法表白，想说楚勒特穆给的，但无法开口，只好默不作声。

今晚宾客如云，热闹非凡，其日玛一个人忙里忙外。她要准备明天的食品，给主人们准备拜年的礼物，伺候前来拜年的客人。其日玛虽是疲惫不堪，却无人问津，只能独自坐在角落，偶尔隔着院墙和楚勒特穆说上几句话。

就这样，又忙碌了两年。两年后的正月里，不知何故，达哈坦一家打算离开城市回草原。女主人想把其日玛一同带走。正在这时，楚勒特穆偷偷地领其日玛出来说：“咱们一起生活吧！你跟我走吧!”其日玛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了。   

女主人无可奈何地大骂了一番。楚勒特穆的家虽然贫穷破旧，却比达哈坦宽敞的宅院自由舒适。其日玛与楚勒特穆恩爱地生活，又迎来了一个正月初一。

其日玛要好好睡一觉，明早起床换新衣!

①                     蒙古人祟尚白色，忌讳黑色。白月黑泪，即吉祥的月，苦难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