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她低眉浅笑，无望地摇头说：我是个妓……

我伸手掩住她的唇，看定她：不，是风尘女子。不要说那两个字，我不忍……

 

{1}她，一个妓女

 

找寻了许久，在一家小旅馆住下。

半个月的自修学习，我需要一个窝藏的地方。很便宜，每天只收八元钱。

但，淋浴另收费。

我应下了，攥着干瘪的钱夹子。

 

二楼，很窄小的房间，一张床，一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

许是摆设，没看到遥控器。

便不去管它。还好，头顶上有台吊扇。不然，这么炎热的暑期算是没法捱过。

服务员给我送了瓶开水，顺着走道给我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便匆匆离去。

 

已是傍晚。

我站在栏杆旁透透气，见三三两两穿戴袒胸露乳的女子走过。

伴随着刺鼻的香水味，我猛打了个喷嚏。疑惑，是服务员吗？这般穿着，怎么干活呀！

 

回头见一女子站在身旁，若有所思的样子。是她，刚才给我送开水的服务员。

相视一笑算是招呼问好。她的穿戴不同于刚才走过的女子，很朴素平常的白色蓝碎花连衣裙。略施粉黛。便也不排斥她，有一丝好奇。

 

她的笑，有些僵硬，挤出的笑。很无奈，很职业。

我看出你不开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没有指望她告诉我实话，只是找个人聊天。

打发无聊乏味。

 

她望了我一眼，满眼的伤，透着心碎，无望。

缓缓地叙说，像在自语。

看到刚才走过的女人吗？她们去工作了，可以挣钱的。我，没有客人。

因为我相貌平平，又没有她们年轻。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我明白她说的“工作”，“客人”是什么意思。

便不敢接话，做了一个忠实的倾听者。或许，她正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听。牵出她心底的无奈，自卑。

 

那晚，我窥探了一个女人沦落风尘的全过程。

声声叹息，穿插在她低低的倾诉里。

我没有在意她的身份，灵魂的卑微。

相反，对她，我有深深的同情和尊敬。

 

 

{2}落入风尘，她

 

她叫梅，已三十有四。

八年前，老公移情别恋，带着别的女人远走他乡。抛下她和仅三岁的女儿，年近七旬的婆婆。

无职业，无门路的她挑起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没有任何收入，是无法担起这个家的。

油盐酱醋，盆盆罐罐都需钱。她日日愁眉不展。在邻居的介绍下，她也曾进了一家工厂。

但厂规过严，她没有回家看孩子和婆婆的机会。婆婆行动不便，无法很好地照料女儿。最终她辞了职。

 

女儿上幼儿园后，每月都要交300多元钱。她彻底不知所措了，家里负债累累。已没有人愿意借给她钱了。失望，焦虑，吞噬着她。最终，她沦为风尘女子，跌跌撞撞，一路走来，其中的心酸，只有她自己独自咀嚼品尝。

 

说起第一次接客，她欲言又止。

稍微停顿了一下，扫视我一脸的同情，惊讶，好奇……又接着说下去。

倾诉的欲望一旦勾起，便如开了闸门的水，倾泻而下。

 

那是一个相貌猥琐的中年男人。一脸僵硬的表情，浑身赘肉。背部有成片的毛囊炎留下的印记，让人反胃。他直截了当地问，多少钱一次？她瞪大着眼看着他，惊骇地半张着嘴。

 

第一次，她听到这样无耻，卑鄙的问话。第一次，她亲耳听到用赤裸裸的钱作砝码来购买女人的一次。她想给他一巴掌，然后离开。但她是清醒的，谁让她是妓女。

 

她闭上眼，尽力让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权当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床被子。她忍受着他百般的凌辱。这个男人阴险毒辣，拼命地从她身上找寻与付出的金钱相平衡的东西……她疼痛之极，比她的初夜更疼。那男人的疯狂，粗暴如冰冷的手术器械抽动她的下体，她几乎昏厥……

 

她激动起来，声音变得愤怒。

我不知所措，不停地用手去拍她的背，希望她能冷静下来。

她说，别同情我。我只是一个妓……

我伸手捂住她的嘴，看定她：不，是风尘女子。不要说那两个字，我不忍……

 

{3}梅，把你写到博里

 

此后，我和她熟悉起来。

下课回到旅馆，她便会来我的小房间和我聊天。

我打趣说，我没有小费给你。

她并不生气地摇头，乱说！我乐意和你聊。

 

那日，她让我偷偷随她一起洗澡。这样，我就不用交淋浴费。

她羡慕地看我的胸，眼底无限的怀念：真好看！我那时也是。如果现在还是这样，该多好啊！

我脸热起来，局促不安。我注意到她的双乳已下垂的厉害，且成了两张皮，黑黑的乳头，像男人的。不禁一阵心酸。

 

梅说有个男人对她很好，每次都来找她。而且给她的小费也是双倍的。

我问她会不会和这个男人结婚，她笑着摇头，他是个有家的男人。

梅姐，你这样到何时是个尽头呀？我第一次称呼她姐，她大我13岁，叫阿姨也是合适的。

 

她叹息，女儿马上升初中了，要用好多钱。

随即，她又笑到：对了，你是有文化的人。等下次他再来找我，你帮我参考一下看他是否可靠，好吗？

我点头应下。若是可以幸福，梅应该去追寻。

 

后来连续几天没有见到梅，我满心疑虑。

再几天后的一个午后，她来找我。我看到她憔悴蜡黄的脸，心一下子收紧了。

梅姐，你怎么了？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她勉强地笑：他来了。我没有让你看他。

 

没关系的，梅姐。他是不是让你伤心了？我的关切超乎我的想象。

她一下子伏在我的肩上痛哭起来……

 

他来了，是见她最后一面的。

临走留下了一句话：梅，以后我不来看你了，你自己保重！

……

 

我狠狠心请梅姐吃了罐汤。

她要埋单，我拦住了她。那么辛苦挣来的钱，我不要用。

 

自修结束时，我买了好多水果，却没有见到梅姐。

问柜台服务员，说她回家了，婆婆生病了。

 

那时，我没有手机，也没有传呼机。

梅，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偶尔想到时，只一声叹息。

 

九年过去了，梅姐，你还好吗？女儿也工作了吗？婆婆什么情况？如叶的日子，你的身边有没有一个敦厚坚实的依靠？

 

原谅我把你写在了博里。

我没有丝毫的不敬，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