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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袁照:读书,是流向高山的河

(2025-05-08 15:41:28)

“读书,是流向高山的河”,这或许是一个听起来有悖常理的表述。河流因势而下,如何能逆流而上,奔赴高山之巅?

然而,我深信,读书恰恰拥有这样一种力量,它能引领我们的精神超越现实的险阻,抵达思想与境界的高地。

今日,我愿就此分享三个层面的感悟。

1.向高山表白:

 

读书是一场旷世的恋爱

我是一个写诗的人,一位语文教师,也曾是一所学校的校长。这多重身份常常在我生命中交织穿梭,而将它们串联起来的,正是那如旷世爱恋般的读书体验。这份情感,我想用一首拙作来表白:

或许,我到不了那座高山

我只是一条小河

只要某一个清晨

或任何一个场合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尽管沉默无语

只要看到

你发自内心

没有一点点虚伪

对我凝眸的微笑


或许,我到不了那座高山

也到不了那座高山上的森林

只要有某一个傍晚

或任何一个季节的任何一个时辰

我独自流动的时辰

只要听到

你真诚的

没有一点点掩饰的

呼唤我的声音


我会把我的愿望、祈祷与虔诚

看作是你给我的礼物

藏在心底

还要像这场春雨一样

连绵不绝

向每一个我遇见的人

赤诚表白

(2025年3月13日)

这首诗,或许能浅显地勾勒出我对那座精神“高山”的向往与虔诚。我来自苏州,来自一所曾被誉为“最中国的学校”——苏州十中。这里倡导“诗性教育”,而我,既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也曾有幸回归母校,担任了十五年的校长。

 

我与“最中国的学校”

苏州十中,其前身可追溯至清代的苏州织造署,康熙、乾隆南巡时的行宫,亦相传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家。这片土地承载着深厚的历史文脉。我接任校长之后,心中只有一个执念:要将这所学校恢复成一座真正的苏州园林。苏州园林的精髓在于“一步一景,移步换景,曲径通幽,庭院深深”,无论你站在哪个角落,望出去都是一幅完美的图画。

我们做到了。历时五年,投入巨资,我们坚持“修旧如旧”的原则,将校园精心打造成了一座古典园林。2013年,它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并非仅仅为了一个“最中国的学校”的虚名,更是为了守护苏州的一份珍贵文化遗产。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改造,都倾注了我个人的思考与创意。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反复琢磨每一个细节,再将我的创想交予专业团队去深化和实现。可以说,这座园林的再生,源自我内心的构想,而非外来的设计。

这与我的读书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是一个怎样的读书人呢?我的读书生涯,那些看似“无用”的阅读,在不经意间,为我修复这座园林校园、塑造其独特文化品格,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与滋养。

这所拥有近一百二十年历史的学府,由蔡元培先生参与创办,群星璀璨。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百岁高龄的文学巨匠杨绛先生、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李政道先生、中国核物理奠基人之一何泽慧先生(钱三强夫人),皆是我们的校友。我来自这样一所积淀着丰厚物质与精神文化遗产的学校,这便是我出发的起点。

陶渊明“不求甚解”的智慧

谈及读书,我格外推崇陶渊明《五柳先生传》中所言的“好读书,不求甚解”。这句话表面看似矛盾,甚至有些消极,实则蕴含着深刻的智慧。它既是对汉儒皓首穷经、陷入繁琐考据的“章句小儒”之风的反思,也是对读书只为功名利禄的功利化阅读的超越。

我以为,“不求甚解”体现了一种整体性思维,如同庄子所言“得鱼忘筌”,追求的是一种较高的认知境界;它更强调审美性体验,将阅读视为“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的精神享受过程。这对于当下的生命教育极具启示意义——教育的核心是灵魂的唤醒,阅读应当回归其滋养生命本源的功用。

当然,我们需要辩证地看待“不求甚解”。陶渊明并非否定深度阅读,他本人学养深厚,其诗文中引《庄子》便达四十九次之多。“不求甚解”的实质,在于拒绝将知识切割得支离破碎,警惕过度诠释的思维陷阱,转而追求“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那般深厚的情感共鸣与精神契合。

边缘读书,无用之用

我校提出的“诗性教育”理念与“审美课堂”实践,以及我个人“诗人校长”的称谓,都与我独特的读书方式息息相关。或许略显夸张地说,我是一个“边缘读书”、“穿行读书”的人。这种受陶渊明“不求甚解”启发的读书方法,不仅对我个人的成长,乃至对我担任校长后学校的发展,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积极影响。那些平日里不经意间读到的所谓“无用之书”,在关键时刻,却能迸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深刻影响了我对校园的改造理念和校园文化的建设思路。

 

在担任校长之前,我在苏州教育局办公室、政策法规处工作了十一年,这段经历让我对苏州的宏观教育有了整体的把握。2002年,我回到母校苏州十中。当时我便立下宏愿,要将它打造成如同里、周庄、乌镇那般,具有古朴风韵的百年老校。最终,我们不仅恢复了园林,更重要的是,这份对文化根脉的守护得到了国家层面的认可。

2.跟云说话:

 

读书,是个人的事情,要耐得住寂寞

读书,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件个人的事情,它需要我们耐得住寂寞,享受孤独。此刻,我想分享一首记录这种心境的小诗,它摘自我的诗集《星星降临》:

孤独的人

在寂寥无人的山中

他是快乐的

陈年的故事

都在山中的水里流着

很多时候

没有人说话

白雪在树上融化

很远的那个空旷的地上

枯黄的落叶

像手冰凉

在很远很远的山里

你跟云说话

那曾经绿叶

你听到它寂寞的声音吗

诗意的栖居与寂寞的坚守

读书,应少一些预设。德国教育家福禄贝尔将儿童比作“花园中的种子”,主张教育应悉心呵护其内在的生长节律,即那份“诗性”,而非将其塑造成符合成人预设的标准化模型。这与我们所倡导的“诗性教育”不谋而合。“诗性教育”反对将知识简单切割为僵硬的模块,转而强调“灵性与智性的共舞”。它如同庄子“庖丁解牛”的寓言,其核心不在于训练刀法的精确,而在于培养那种“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的深层洞察力与直觉感悟。

我的读书面非常广杂。在我担任校长的十五年间,办公室里堆满了上千本图书报刊,横竖交错,看似散乱。其中既有《中国摄影》、各类教育专著、画册、书法集、大型书库,也有领导人著作、语文工具书、地图、郑板桥书画册、教育哲学、西方艺术史、《史记》、苏州园林研究等等。我不像许多专业人士那样进行高度专门化的阅读,而是广泛涉猎。我虽是学中文出身,却对艺术怀有浓厚兴趣,尤其钟爱八大山人,甚至取笔名“八子”。此外,我还喜欢收藏类的书籍,对玉器、瓷器、奇石(如太湖石、灵璧石)也颇有研究。这种看似漫无目的的阅读,或许正是一种不经意的文化浸润。

当然,我最钟爱的还是诗集。年轻时,我几乎只读诗歌,古今中外,凡是诗歌皆来者不拒。然而,到了二十八岁之后,我却一度彻底停止了诗歌的阅读,仿佛一种刻意的割舍。直到我重回苏州十中这座园林式的校园,那沉睡多年的诗性才被重新唤醒——这里是杨绛的母校,是费孝通的母校。

从只读诗歌,到不读诗歌,再到成为一个写诗的人,这段人生经历颇为有趣。但无论如何,那段曾经钟爱诗歌的岁月,已然成为我人生的底色。那时,我最推崇的诗人是杜甫,几乎搜集了所有能找到的杜甫研究资料;外国诗人中,则偏爱苏格兰的彭斯。如今,我的偏好有所转变,更喜欢仓央嘉措与泰戈尔的诗作,其次是苏轼和李清照。

警惕“玩物丧志”与“全景监狱”式的阅读

读书若不得法,亦可能陷入误区。北宋年间的谢良佐(上蔡先生),已是进士出身,去拜会大儒程颢。交谈中,谢良佐引经据典,对答如流,尽显其博闻强记之才。程颢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这叫玩物丧志啊!”谢良佐闻言,汗流浃背。程颢此言,点出了记诵之学并非根本,“求道”才是读书的真谛。

这个故事生动揭示了儒家心性之学与纯粹记诵之学的本质区别,其思想在任何时代都具有穿透力,对当今知识爆炸的社会尤具镜鉴意义。程颢的当头棒喝,体现了理学对“道问学”与“尊德性”关系的深刻认知。《近思录》有言:“记诵博识为玩物丧志”,倘若将知识积累异化为目的本身,便如同收藏家沉迷古董而迷失了本心。

当谢良佐将经典异化为炫耀才学的工具时,已然背离了“为己之学”的初衷。这正是程颢所反对的知识炫技。在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找回“求道”的初心,这或许正是陈寅恪先生所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在认知维度的深层映现。

此外,我还想借鉴福柯提出的“全景监狱”概念。这一源自边沁设计的圆形监狱模型,已成为一个深刻的哲学隐喻,揭示了现代社会通过“可见性”与“不可见性”的辩证关系实现对个体的精微控制。其核心在于,囚徒因“可能存在的凝视”而主动规训自身行为,控制从外部强制转向了自我审查。若我们的读书缺乏自主性,被无形的框架所束缚,便可能陷入此类“全景监狱”式的阅读困境。今天我们常说的“信息茧房”,或许便是其一种表现形式。

“诗性阅读”:行走与对话的融合

2008年,我们正式提出了“诗性教育”的理念,并得到了诸多媒体的关注与报道。“诗性教育”之中,自然包含“诗性阅读”。我将其定义为:一种以诗意化思维为内核的开放性阅读实践。

它突破了传统“读书”的文本中心主义,将阅读对象扩展至对世界、社会、人生的整体性对话。它强调通过感官体验、情感共鸣与理性反思的深度融合,在“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的动态互动中,实现知识的实用价值与精神的自由超越。其本质,是以丰盈的生命经验重构文本意义,以鲜活的行走实践激活阅读灵性,最终指向个体与世界的诗意共生。

因此,在我的话语体系中,“阅读”是涵盖了“行走”与“读书”的更广阔概念。读书与阅读,既有紧密联系,又有所区别。我们既要潜心读书,也要积极行走。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二者不可偏废。在行走与读书的过程中,我们要与原著对话,与自我内心对话,与广阔世界对话,在今天,甚至还要与人工智能对话,如此方能完成一个完整而丰满的读书历程。读书,即是对话。

我喜欢“读图”。起初是名画,我会找来细细品味。后来,对经典照片也爱不释手。再后来,我开始自己拍摄照片,拍完后独自欣赏,对着照片写下一两句感悟,随性而发,皆为心之所向。久而久之,便养成了留意周遭事物、用心感悟所经山水的习惯。无论是大山大水、森林草地,还是剩山残水、溪流瀑布,我都将其看作一幅画,甚至将普通的“场景”(包含人与事,也包括书籍本身)也视为一幅画。

 

因此,我常常“看图说话”,借此抒发对教育的感悟,对学校管理的思考。我的两本著作《走出学校管理的困境》和《真教育:我的教育理想》便是这样“读”出来的。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6月,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在推荐阅读书目时,将我的《教育是什么》列为“如果只选一本书”的推荐书籍之例。

3.我站在边界上:读书,需要精神突围

我常自视为一个“边缘人”,一个“站在边界上”的人。很久之前,《中国教育报》的资深编辑杨桂清女士就“诗性教育”采访我。采访结束后,我们一同饮茶闲谈。她忽然说:“柳校长,您这个人很奇怪,您能自我解释一下您是怎样一个人吗?”我请她稍候,沉思片刻,为她写下了一首小诗,题为《我是边界上的人》:

一边是海,一边是山

一边是春天,一边是秋天

我站在边界上


春天的花开在边界上

一边是红,一边是黄

一边是苦难,一边是幸福

我站在边界上


飞过山的鸟

一半是燕子,一半是雄鹰

在它飞过的那个山脊上

有一声雷炸响


一棵树也正长在边界上

一边是北方,一边是南方

我走到那里

寻找的却是西方与东方


我是一个边界上的人

我的脸常常

一半阴,一半阳


我也分不清时辰

总以为我所在的位置

或山或海

或森林或草原

一边是歌

一边就是酒

一边是晨曦

一边就是夕阳

用今天时髦的话说,我是一个“跨界”的人。庆幸的是,当今新的教育理念,如主题化学习、项目学习,也正倡导跨学科的融合。我早已习惯了在边界上行走,让读书与行走融为一体。

“理在事中,书在山外”:实践中的真知

朱熹曾在武夷山九曲溪畔,望着竹筏上载着的书箱感叹:“理在事中,书在山外。”八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又该如何读书?读书若仅仅是临水照影,满足于文字表面的浮光掠影,终究会受困于书本的囹圄;唯有让思想如闽江之水般奔涌不息,才能在汇入大海之际,遇见更为浩瀚璀璨的星群。

人类最初的阅读,本就是一场深刻的实践:当美索不达米亚的商人将楔形文字刻在泥板上记录账目,当殷商的贞人在龟甲灼烧的裂纹中解读天意,知识的河流从来都裹挟着现实的泥沙,奔腾向前。

元代三明学者杨载在《诗法家数》中所言:“得句如得鱼,须向江湖寻。”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在福建将乐玉华洞中,手持火把研读《水经注》时,洞壁上倾泻而下的地下暗河,使他豁然顿悟了郦道元著述的局限性。他当即撕下书页,记录下新发现的喀斯特地貌特征——这正是“以行破书”、勇于超越前人的可贵精神。这种精神,在抗战时期烽火硝烟中的东南联大师生身上得到了重现。他们带着宋代建筑规范之书《营造法式》,深入考察福建永安的土楼,竟从中发现了宋代“举折之法”所蕴含的抗震智慧,与现代建筑力学原理暗合。

这种在行走与实践中获得的认知突围,让我想起波斯智者奥马尔·海亚姆的诗句:“我撕碎天文学家的星图,在自己走过的路上,重新标注星辰。”书中的文字并非知识的终点,而是引向未知世界的点点星火。

那些在福建岩前村土堡里研读宋朝兵书《武经总要》的乡民,或许比端坐藏书楼中的版本学家,更能深刻理解何谓“知行合一”。

正如沙县小吃的店主,能将清代袁枚《随园食单》中关于“重油”的理论,巧妙转化为拌面调料的黄金配比——知识的生命力,永远是在书斋之外的活色生香的烟火人间,在无数次的尝试与创造中得以彰显与延续。

当我站在朱熹亲手栽植的榕树下,翻开《近思录》,那些叶脉般的铅字,仿佛瞬间化作了充满灵性的生命经络。我深刻体会到,读书从来不只是知识的简单堆砌,更是一个将文字炼化为精神“舍利”的升华过程。

灵性之翼,诗意涟漪:教育的升华

读书,需要插上灵性之翼,荡漾起诗意的涟漪。这种跨越时空的灵性共振,应当在我们教育者的备课笔记中得以延续与闪耀。

譬如,我们的语文老师,可以将《楚辞》中描绘的种种香草谱系,与校园内的植物相结合,制作成生动的校园植物图鉴。当孩子们亲手触摸到薄荷叶,嗅到其清冽的香气时,便能瞬间领悟屈原“纫秋兰以为佩”的诗情画意。教育的诗意,正诞生于书页间的灵光乍现与现实世界的微妙吻合之处。

 

教育的诗意,恰似福建三明格氏栲国家森林公园清晨弥漫的薄雾,它既萦绕着《诗经》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古典意蕴,又浸润着现代生态课堂上传感器采集的鲜活数据流。在古典与现代的晨昏交界线上,教育编织出融汇古今、启迪未来的新的光晕。

结语

“读书,是流向高山的河”,我之所以如此坚信,是因为读书本身就是一种创造。它不仅仅是知识的获取,更是一种精神的攀登,一种境界的提升

今日所谈,或有不成系统、略显零碎之处,皆为我个人在读书与实践中的一些粗浅感悟,愿与诸君共勉,在阅读的旅程中,不断发现新的风景,抵达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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