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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望南疆
文/荒野踏歌
清明时节，在祭奠的人流里，有这样一个群体：他们从祖国各地千里迢迢奔赴南疆，来到云南、广西一带的烈士陵园，祭奠他们的儿女、他们的兄弟、他们的爱人、他们的父辈……
千里祭亡魂，泪雨湿满襟。烈士亲人的南疆行，无一不是痛心浴泪的悲情之旅。
遥望南疆，躺倒在边陲的英魂，系着家乡亲人多少遥远的思念，留给家乡亲人多少揪心的悲伤和哀痛，令家乡亲人吞饮了多少魂牵梦萦的泪水。
因为距离遥远而难以抚慰的哀痛，因为时空漫长而深存的思念，更因为在记忆中定格的都是曾经青春飞扬的年轻生命，使这里的祭奠总是那样令人心碎肠断。
坐落在边陲群山里的一座座烈士陵园，每年清明都在上演着一幕幕感人的故事。来自远方的人们，面对亲人的陵墓，凝视那熟悉的名字，用头颅叩响来自尘世的最虔诚祭奠。眼泪伴着湿雨，一声声悲啼载着对亲人的呼唤，撕心裂肺，抚摸、搂抱甚至亲贴着墓碑久久不肯离去。那情那景，令许多人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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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于1979年2月的那场战争，至今已34年。三十多年前，改革开放春风初度，高考恢复、知青回城、冤案平反，放开手脚的人们向着为数不多的万元户奋斗着。而这时，一批批年轻的军人，听从祖国的召唤，奔赴南疆战场对越展开自卫反击。内地街头飘荡的歌声与西南边境硝烟战火的极大反差，成为那个时期的特殊历史影像。为期十年的自卫反击和侦察防御作战，数以万计的军人以生命为代价向祖国人民履行了郑重的承诺。这些军人无缘于商场驰骋、仕途跃迁、拥享财富，在人生的良辰美景中毅然远赴边关，仆倒在人生的起跑线上……1989年，边陲战事彻底停息。时光荏苒，岁月蹉跎，那场特殊的战争在慢慢地淡出人们的记忆。曾经的风雨沧桑和尘封的战场故事，已被简化为一串冰冷的数字封存于历史长河。
然而，对于许多人，那场战争却是今生不眠的记忆。挥之不去的不单是战场硝烟中那些惨烈的战斗故事，最令人难忘的，是留在南疆的那些年轻的生命，是母亲的铭心之痛，是烈士亲属永远思念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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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陵园一座座墓碑，人们都是用简单的减法计算着烈士牺牲日和出生日之间短短的的岁月。
多数烈士二十岁左右，新兵年龄大多不足19岁。最年轻的新兵牺牲时只有十六岁，参军时爷爷奶奶和爸妈依依不舍送别，在部队刚学会放枪就上了前线，军龄只有一个月，年轻的生命就终止在战场。他们刚刚步入人生的青春花季，没有品味过爱情的甘美，没有享受过人生的幸福，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父母亲人骤闻儿子牺牲的噩耗，悲伤中最想的是见儿子最后一面，哪怕是看一看陵墓。然而，绝大多数烈士亲属当年没有去南疆的条件和能力。他们只能吞饮着哀痛，怅然遥望南疆。翻一翻旧照片，禁不住泪眼婆娑，从泪水的折光中重读着儿子往惜青春的幻影。
当战争停息，数年数十年之后，他们有幸去往南疆的时候，岁月和愁思已使他们苍老。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泛起的阵阵心痛。
其中许多老父亲、老母亲是在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之后才艰难地来到南疆。有的今生没能看到儿子的陵墓一眼。
从内地到南疆的路，数千里或上千里，他们一路走来用了整整十几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几十年，儿子虽沉睡坟茔，却在黄泉下静静地盼望和期待着。
春秋复往，妈妈的泪水没有停，看望儿子的心愿没有眠灭。虽然年复一年为没有路费忧愁，虽然沧桑岁月已使得步履蹒跚，但向着儿子的南疆之行一直深烙在心间。
终于等到那一天，终于能够去往儿子所在的地方！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而这第一次远行是看望已长眠的儿子，又是向儿子告别。这是第一次来，然而也许是最后一次……
精心包裹好儿子最爱吃的家乡米酒、家乡的大枣、家乡的霉豆腐……，只有血浓情深的父亲母亲才能带给儿子无法替代的来自家乡的慰藉。
抚摸儿子的陵墓，无法再遮掩决堤的情感，多少年积郁心中肝肠寸断的思念于此刻涌泻，辛酸苦涩的泪水将朝朝墓墓的无尽哀思洒落坟茔，迸发出源自血缘深处的心灵召唤。那一刻，心痛的失去理智，心痛的疯狂无忌。源于母亲心头的血肉之躯已然逝去，阴阳之间的距离已模糊了儿子的面容。儿子啊，你让父母空拥着牵挂，再也无处寻觅；儿子啊，你是父母今生无法卸下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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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好想您！
妈妈，您终于来了！
儿子知道，路途再远，儿也在您的视线里。
妈妈，虽然您哭喊着与儿子天地间对话，可儿子已无法回应您亲切的声音，您无奈的悲呼，刺疼着儿子的心，我的含辛茹苦、白发苍苍的妈妈。
妈妈，您就尽情释放出这些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怀念，把沉甸甸的心事用泪水渗透进这方泥土，让儿子拥抱着暖一暖你悲凉的心。
妈妈，您的儿子，已用生命为国尽忠。儿深深知道，在绚烂的光环之后，是您无尽的心酸和苦痛。但您无私养育的儿子，做了一个巍然的英灵。
妈妈，儿身披红土、融入山脉，已无法向您尽孝，偿还您今世的深情。如果沧海能够变桑田，如果生命可以轮回，来生我们还是亲爱的母子；如果西方真有净土，如果仙界可以超度，苍天会让我们在天堂里相逢，天堂里没有浴血的战争。
妈妈，您来了，我心愿已了，我静静合上我的眼睛。
“清明白发断肠虔，绿满春山啼子规”。
烈士昔日音容已凝固在故乡，青春的躯体永远地留在了南疆，一条条从故乡到南疆的路载着亲人的泪水和深情通到这片净土，在这里演绎人间最感人的悲情祭奠。
龙柏森森，芳草萋萋。边陲瑰丽的怀抱里，人世间最纯真的亲情、友情、爱情在这潮湿的季节肆意流淌……
除了眼泪，还能拿什么祭奠那刻骨铭心的情感！
数十年的离别，一日的泪水，岁月积淀的伤悲，怎不痛彻心扉。
父亲母亲虔诚地奉祭着香火，他们痴情地要用纸钱买到天国大门的钥匙，接你回家，从此再不分离。
妻子，怀揣着湿透的思念，向你诉说无奈的情愫。泪流如海的梦，已锁住她深深的依恋。虽然已无法拼合那破碎的心，但能被爱侣牢记，应是一生最大的祭礼。
哽咽声声的儿女，不知是否让你感到刀绞的心痛。泪雨里，你是否还认得他们幼年时天真可爱的面容！
血泪相融的战友，铭记着你不全的躯体，心中凝结着千疮百孔的痛。你可知，你用血洗身，而战友却是以泪洗痛。惟有亲历过的人才能感受硝烟战火中用血泪缔结的战友深情……
苍天无语，大地动容。你用沸腾的热血，净化了你脚下的每一片土地！亲人用至诚的祈祷，让人间的心灵经历一次神圣的洗礼！
曾历那场战争，对南疆记忆尤深。两年前清明之际曾经又去南疆,祭奠我的那些永眠边陲的战友。置身边山，熟悉的生命已去，载着战争遗痕的土地已经沉睡，宁静的远山里已没有昨天的音影，惟有老山兰依然盛开。
然而，每到清明，那些南疆边陲陵园的场景总会如约而至的呈现在眼前，在心的深海激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那些感人的故事，犹如一册册用青春和生命书写的诗集。一页页打开，翻阅南国那熟悉的画卷，重温那年轻的面容，眼角流淌的泪花在诗行里留下淡淡的血痕。
岁月苍老了曾经年轻激昂的心，血跃雄关的步履已在时光中蹒跚。怅然回眸里，总思考着既往的时空、岁月的感动、心存的感恩以及对于生命的感悟。
历史千万别把那些年轻的英魂遗弃到岁月深处，英雄们以生命捍卫的共和国应当让他们的亲人感到欣慰和温暖。
感恩思源。清明时节，身处盛世，富足中尽享缤纷繁华的人们当应对那些生命奉上一份敬仰。和平安宁的幸福生活，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弥足珍贵。
愿岁月静好，人间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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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图片转自参战老兵博客）
----文于2013年4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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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02 21:5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