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好好爱你

                      ——写在宝宝一周岁的前夕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产床上。曾经无数次畅想过你的模样，没想到拔云见日之时会是这样的你，那么黑，那么小，那么瘦，那么的……脏，完全不是我梦中的样子。可我却一下子就爱上了你，爱上了这个被评为“全医院最丑的宝宝”，爱的无条件、无自我、无保留、无界限、无索取，从此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第一次与你亲密接触，依然是在产床上。因为产后没有宫缩，血流不止，用了很多药也不见效果。医生建议立即哺乳来促进宫缩。嚎哭着的你被抱到了我的身边，小小的嘴找了半天才吸吮到第一口初乳，刹那间，过电般的感觉传遍全身，那一刻，我知道了什么叫“颤栗着的幸福”。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听见医生兴奋地说：“终于有宫缩了!这小子，还真管事儿!”忍不住感叹：我自诩为赋予了你生命，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却不承想，如今倒要你来救我的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母子相连吧!从此，我的生命里有你，你的生命里有我，你和我，息息相通。

第二天，我很虚弱，我很兴奋，我不肯睡觉，我不愿卧床，我讨厌医生把你的小床放在我的脚那头，我不时地下床去看你；我恨医院为什么要把你抱走三个小时去洗澡，让我们分开那么久。别的妈妈都在睡觉，我却坚持让月嫂把你放在我身边，就算你不饿，就算你在睡觉，我也支着头侧着身一直细细地看你，看你那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和被我挤成长条的小脑袋。我知道他们都在心里说你丑，可你在我眼里心里是最完美的天使，我给你起了个名字，叫“金不换”。

第三天，护士又来抱你洗澡，彼时你在我怀里吸吮正欢，硬生生被从我怀里抱走，我清楚地感觉对你的双唇对我的恋恋不舍，然后走廊里传来你的号啕大哭。回想昨天被抱回来时哭得气噎声干皮肤紧绷的你，我的心被生生地切碎了。焦急地等待了三个小时，你被抱回来了，脸又白了许多，头又缩回来许多，仿佛变了模样，关键是乐呵呵地一脸的满足，眼神似乎也对上了我，我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将你紧紧搂在怀里，我的宝宝，越变越好看了。

回家了，你就睡在我的身边，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闭上眼不是梦见你被我压到，就是我把你一脚踢下了床，睁开眼看见一个小小的脑袋安详地睡在我身边，看看熟悉的窗帘和书架，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梦，梦里的我生命有了延续，有了新的寄托。

第五天，爸爸抱你去医院做听力筛查，走时让我好好睡一觉。我也以为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个完整觉。没成想，根本就睡不着。心一直跟着你下楼、上车、到医院，你会疼吗？你会害怕吗？你会哭吗？这么热的天，你会出汗吗？你会着凉吗……你离开的这两个小时，我比你在还累。

第七天，一位医生阿姨来看你，仔细地看了看你发紫的嘴唇和尖端发黑的指甲，一脸郑重地要我拿听诊器给她。五楼这边没有，她建议我去找一个专家好好给你瞧瞧。那一刻，我的心一片凄凉。可是我没有哭，不是因为她们跟我说月子里哭会伤眼睛，而是我不想让我的泪水昭示着医生阿姨的判断成为不幸的事实。我压下满腔的悲凉和恐惧，细细地看着熟睡的你，摊开你的小手，一个一个地数过来，那样纤细，那样完美，那样娇弱；你均匀安详平和地呼吸着，任我把你的手摆来弄去。你是如此地信任我，我怎么可以辜负你？忍不住给上班的爸爸发短信：“看着儿子睡熟的小脸小手，无一不完美。不由地想：我该怎样呵护他，让他平安地长大？”爸爸回复：“想儿子了。身上都是他的味道，再给我发一张儿子的照片吧!”泪水终于涌了出来：爸爸还不知道我意所指呢!

后来知道其实是我错怪了他。抱你回医院的那天，接你的产科主任看了你的小手小脚，当场给你联系了一位首儿的专家，让爸爸立即带你去检查。爸爸没有打电话告诉我，而是选择了独自承担。在去儿研所的路上，他抱着你想象着你被各种仪器包围的场景，果断地对司机说：“掉头，回家!”他说，我们的儿子，怎么会不健康？!

是的，我的宝宝，怎么会不健康!凭着这样的信念，我们没有送你去医院。一个月后，你指甲上的乌紫全消失了。后来见到一位专家，他说这是近年来新生儿的常见现象，不用担心。

虚惊一场，我的心如花儿般绽放。

第十二天，你脸上起了湿疹。我疯狂地打电话，咨询了N多人，问出了N多种药名。最后医生来了，说你的湿疹症状很轻。是吗？真的不用药吗？我带着疑虑时时看你，果然，满月后不药而愈。

第四十二天，明天就要带你回医院体检了，我看着熟睡的你，心扑扑地跳，怎么也睡不着。一位同事的朋友的孩子被查出听力有问题，要做手术，吓得我夜夜惊魂。我拿摇铃去试探你，你却总是没有反应，书上说一个月的宝宝应该有反应的。虽然你听力筛查通过了，可能证明你没有问题吗？还有，这几天你为什么总是吐舌头呢？看书上说，这好象是“克汀病”的症状，是吗？会吗？我的宝宝会是智力低下吗？？？一夜未睡，就那么看着你，想把你看到我的心里。到医院，把自己的疑问向医生求助，医生阿姨笑骂：“想啥呢？克汀病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两口子，不可能的!”

哦，是我太神经了……

第五个半月，你第一次发烧，我哭着抱你冲到儿童医院，从地下一层跑到四层，再跑到二层，再回四层，又回一层，足足折腾了三个多小时，穿着高跟鞋职业装，我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渴和饿。看着你被扎指血扎得哭哑了嗓子，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因为我知道，此时的痛是必须的，若无此，怎会有你的健康？

第七个多月，大年初一，你被爸爸冻到了，生平第一次感冒找上了你。我不再惊慌失措，而是镇静地打了几个电话，让舅舅去药店买了小药给你吃。过年，天冷，生病的孩子很多，你就是着凉感冒，我没必要抱着你去医院冒着你被交叉传染的危险又验血又听诊最后排队买回同样的药回来。后来你好了。

第九个半月，你被诊断为“痔疮”，我追悔莫及夜不能寐，恨自己的疏忽大意让小小年纪的你就遭受痛苦。一个星期后你被更权威的医院确诊为啥事儿都没有，让我看清了家门口的保健院除了会骗钱啥也不会。从此不再去。

后来你又感冒了，变支气管炎了，小屁屁被洇了，拉稀了，消化不良了，上火了，贫血了，我也不再哭了。药补食补慢慢来，我不信凭我的心换不回活泼健壮的你。你的脸上又起了小红点，类似湿疹又类似火包，我坚决没有去医院没有用任何药，只是每天清洁每天及时加减衣服，现在，小点点基本上消失了。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在各种传染病肆虐的时候盲目地抱着你去医院溜那个危险的弯儿。

第一次你被摔到，我发疯地冲过去抱起你，连连问摔到了哪里，将你紧紧搂在怀里含着泪水低声呢喃，让看护你的人连撞墙的心都有；第一次你的嘴唇被饮料瓶盖儿磕出了血，我翻着你的下唇看了又看，让给你瓶子的人脸红到脖子根儿。如今，你又一次被摔到了，看护你的人红着脸低声安慰着你，不时抬头看一眼我，我连问都没问，就从你身边轻轻走开了；你的嘴唇被杯子磕出了血，大家围着你焦急地哄你，我站在一旁说：没事儿，下次他就知道不能这么玩杯子了……不是我的心硬了，不是我的心冷了，而是我知道，成长的路上，这些都是必经的沟沟坎坎，只有迈过去，你才能踏上笔直的坦途。

一年了。

这一路走来，多少艰辛多少酸楚多少焦灼都不必再提起，我只知道，因为有你，我才变得坚强、乐观、宽容、博爱，是你让我对生命对生活有了重新的阐释，是你让我学会珍惜身边每一个爱我和我爱的人。我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但我知道，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为你撑起一片天，让你在爱的空气中好好成长。

让我好好爱你。

我的宝贝。

                       妈妈，写于2009年5月22日（农历四月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