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武夷山有许多不同的感觉,早上醒得早也是其中之一。
半夜里的大雨下得稀里哗啦的,几只讨厌的蚊子始终“挥之不去”。由于已是周一,整座别墅式酒店就剩下我一个客人,除了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听不见任何的声响。来到窗前向下望去,地面开始干了,看来这雨停了有些时辰了。
这次来,一直没能见到麻粟的啊毅。打了几个电话都是他娇妻接的,连回答都几乎一样:“还在山上做茶,没下来”。给山里挂电话也没人接,看来是忙得够呛。要不,我还是上山看看他们吧,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盘算着这事儿,床头手机的震铃骤然响起,着实吓了我一跳。电话那头传来“叔叔”的声音:“起床了吗?”
“早起了”我应道。
“嘿嘿,要不要去岚谷里面看红茶?”我一听这声儿,像触电般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来接我进山的是啊军,开着他刚买的3.2升的柴油皮卡,动力澎湃,煞是威猛,十分的应景。“叔叔”和他的宝贝儿子坐到了后座,车上音响里放着我送的超级发烧碟,赵鹏那极具磁性和穿透力的嗓音,在大老远就开始刺激我的耳膜。一切来得有点突然,这一路上将近100公里,“叔叔”和啊军不失时机的为我补了一下课,原来此行的目的地是岚谷乡岭阳村,这个与江西接壤的偏僻小村出产的小种红茶有许多是高山野生的“菜茶”。山谷里有一处幽境,叫“百米落锅”。据说本地头面人物履新,必到此“沐浴”,求的是......嘿嘿,不说大家也猜得出来。
鲍师傅是“叔叔”的好朋友,曾经是这个小村里学历最高的知识分子。1958年到1961年这四年,初中毕业的他半工半读于崇安茶叶总厂办的“茶叶职业中专”,授课老师分别来自福建农大和浙江农大,如今看来可算是根正苗红的科班了。

这一路“叔叔”接了几个电话,其中就有两个是鲍师傅挂来的询问电话,搞的“叔叔”一直在抱歉。由于去吃了一下早点和加油,耽搁了一些时间,到岭阳鲍师傅家已是晌午时分。穿过门厅来到后院,见到的天井却是一池清澈见底的泉水,青石花台下数十只鱼儿悠闲地散着步,鲍师傅见我愣愣地看着他们,在一旁介绍着他家的这些“宠物”,那只满身红鳞的鲤鱼已经跟了他家有二十年了......
“叔叔”在厨房里大声地招呼我们用膳,见他反客为主的架势,就知道他与主人的关系不一般。没有特别的山珍海味,就如一般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最稀罕的就是武夷山人称之为“石斑鱼”小溪鱼了。也许是考虑到我这个“城里”来的人,几乎所有的菜都没多放辣椒。山里人做菜你不叫他放辣椒,似乎有点抓瞎,连我这个山东人都觉得咸,只能一直喝我讨厌的啤酒,他哪知道我是一个辣不怕的人。呵呵呵......
吃啥我并不在意,客随主便嘛,其实我的心思都在门外的那一池鱼和尚未揭开神秘面纱的高山小种菜茶。
茶室在厨房的对面,是新盖的青砖水泥房,应该说是他们家的客厅吧。主人端来茶样,客气地叫我亲自动手泡。我也不客气了,轻发酵、传统熏制到银骏眉(他家没敢做金骏眉,说是怕影响后面茶的质量,同时,由于在高山,野茶的采摘难度太大),两水过后,我心中已基本有数了。见我不动声色,主人吩咐他儿子取出一泡茶来,递到我面前。只见那茶,条形紧实、色泽油亮、绒毛清晰、干香沁脾。心里不禁微微一动,我知道主人的看家茶出现了......
茶叙是件十分愉快的事,鲍师傅见我带来的行头,也猜出我另外的来意,主动提出带我进山,如果我体力没问题的话。“叔叔”在一边呵呵地笑,意思我知道,人家鲍师傅已年近七旬了,你才多大?
这一路上“叔叔”反复提到四个字“百米落锅”,我想大概就是带我去看它吧。

进山的路可以看出,前一段时间被洪水侵蚀过,路面是用碎石块脯的,极其的蜿蜒和颠簸。不时的还能见到几处塌方,啊军的车将将能过。由于鲍师傅当向导,车里又塞着我和“叔叔”的刚买的茶和我的相机包,显得有些拥挤,于是“叔叔”主动跳上了后斗。这一路的颠簸,我真怕把“叔叔”给掀到沟里,可我回头看时,只见他还在悠然地接着电话。

约莫开了4、5公里,见到一个建有一座小木屋的三岔口,这才是我们进山的标志。停车步行,啊军走在最前面,我处于第二;见啊军弯腰瘸了一段枯树枝,我好奇地问道“这么早就准备拐杖啊”。啊军头也没回,边不断上下挥舞着树枝边说:“刘哥,这路太久没人走,有蜘蛛网了,可能还有蛇”。这才记起,来时的路上,遇一放牛的农夫,扁担上挂着一条不知生死的蛇,黑质而白章!
此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纳言敏行,这才是我真正的好兄弟啊!

鲍师傅和“叔叔”此时一直在我的左右,不断地给我指点这四周的野生菜茶树,东一丛西一簇的,不仔细观察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还藏着宝贝。

至此,我心里还在暗笑,就这路用得着那么紧张吗?

刚有这个念头,穿过一片小树林,一丛茅草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开始有点心紧了。但见这片茂密的茅草丛,只是似乎中间有人走过的痕迹,硬着头皮,往里趟吧。

左边的山谷逐渐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哗哗的水响,此时就像无数架的竖琴在你耳边快乐地奏响。而我的右侧,可不是太美妙,长满青苔的湿滑的岩壁已无路可走。由于一路拍照,什么时候我已成殿后还浑然不知。“叔叔”的儿子懂事地接过我沉重的相机包,在前面为我引路,为我示范通过的路径。像这样需要手脚并用地爬过的崖壁,之后不断地出现,我这才深深地体会到之前鲍师傅那一番话的含义!

平时我们说遇到问题可以绕着走,可左悬崖右峭壁正面有三米高的巨石,要想通过只能直面它。好在前人在此已架好了一段木梯,由于终日阴潮,木梯上长了许多青苔,手摸上去,非常的湿滑。这段“天梯”看似原始质朴,里面却暗藏杀机。这是我们来时的景象,而等我们返回之后,梯杠就少了三节。真的不知道,后面来的人如何再通过这里,这边上的悬崖可是有四层楼那么高。

一路上时常能见到枯倒的树木,不知历尽多少风雨,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雕蚀下,显得异常的奇崛、诡异。

峡谷里的石块越来越大了,水声也越来越低沉,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水分子和负氧离子。直觉告诉我:目标已接近!

此时我并没有选择“”直捣黄龙”,而是在沟谷中找了一块平坦的巨石坐下,喘口粗气,脱下登山鞋,尽情地享受着这天然氧吧所带来的惬意......说实话,瀑布对我来说并不稀奇,本省有名的就不说了,真正震撼我的是在贵州。一说到贵州,大家的第一反应多是黄果树。但是,缺乏神秘感的黄果树,去一次足矣。“震撼”这两个字在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随便使用的。但当我在兴义(出产名酒贵州醇)马岭河谷20公里漂流途中所见到的,两岸有两百条瀑布劈头盖脑地倾泻下来;大一点的所瀑布卷起的气浪,大有不掀翻我们漂流气筏誓不罢休的架势。溶洞在河谷两岸对开,洞口獠牙般的已氧化了的钟乳石强烈地刺激着你的神经,那种震撼是我终身难忘的。再回味邓公“地球上最美丽的伤痕”的评语,用“震撼”就一点也不为过了。

然而,此时此景我毫不吝啬地将“震撼”这个词儿送给了这人迹罕至的这幽谷巨瀑。环顾四周,瀑布下落的空间呈英文字母“C”形,应该是在西南方向有一豁口,湍急的水流由此泻下。在豁口外是无法见到瀑布全貌的,仿佛是一位怀抱琵琶的美人儿半遮玉面,十分应景地为大家演绎着白居易的《琵琶行》: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最后再来说说这“百米落锅”,有两说,还有一个名字叫“白米落锅”,同音不同义。前者想表现的是他的气势,以应对他华东第一瀑布的称号。而后者却是草根文化的典型代表,倒也十分的应景、贴切。不过据我现场目测,瀑布的高度应该不及百米。但是,这又何妨?李太白用“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来描述庐山瀑布,谁敢说他在忽悠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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