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之后 -7

 

子诺还没出生时，我就打算记录他的成长过程，但就是没时间。他都出了百天了，再不写那些细节就记不清了。这才开始动笔，如同在木头里钉钉子，从没缝处挤时间。从3月8日到4月9日，整整一个月写了一篇《子诺百日记事》。

 

《子诺百日记事》

一、子诺驾到

2011年11月28日凌晨3点，子诺的妈妈把外婆从睡梦中喊醒：“妈妈，我见红了！”

“噢？”

这是我外孙发来的短信。他是说：“我可不想在妈妈的肚子里待着了。”

孩子，欢迎你啊！

子诺的外公外婆不由的喜从心头起。

外婆知道，外孙这只是提醒家人做好接待他的工作。人家是小皇帝，哪能不摆摆架子就来呢？可是外公性子急，立马就要去医院。外婆说：“着什么急啊，半夜五更的，医生还没上班。稳稳的睡吧。明早吃过早饭再去也不迟。”

“不行！”外公态度坚决，“生出来怎么办？”

外婆乐了，“生出来好啊！省得去医院了。”

但外婆拗不过外公，只好陪着子诺的妈妈走进夜色里。

除了路灯，小城的一切都还在睡梦中。

去妇幼保健院，步行超不过五分钟。果然，医生说：“最早也得到下半夜，先办个手续，吃了午饭来就行了。”

我们家的小子诺架子不算大，没等到晚上，下午6点半他就大驾光临。

外公跑到楼道里给子诺的爸爸打电话：“恭贺你当爸爸了！是个小子……”子诺的爸爸在6000里外的大学里教书，正坐了火车往回赶呢。

外婆进产房里看子诺，小伙子睁着眼，正在啃拳头。嘿，原来是个小吃货。

一冬天没下雪了，小子诺光临，老天一高兴，把洁白晶莹的雪籽撒得满天满地，继而又是大朵大朵的雪花。第二天早上打开窗帘，嗬，雪有一尺厚！如梦如幻，如梦如幻啊！真个是银装素裹。

11月30日，小子诺要从医院回家。一大早，他外公高兴的，都忘了躺在路面上那冻的硬邦邦滑溜溜的冰雪可是喜欢搞恶作剧的。果然，一个小小的玩笑，就让他膝盖那儿的筋疼的动不了了。这下好了，子诺的外公走不了路，不用上班了。他愿意一天看他的外孙几遍就看几遍。

 

二、瞧这一家子

子诺来了，一家四口有分工。

小子诺负责把自己吃饱；子诺的妈妈负责为子诺生产食粮；子诺的外公伤了腿，外婆要他歇着，他的犟劲又上来了，抢着要给子诺洗尿布；剩下的活儿由外婆做。

外婆的主要工作有三项：

第一项是做饭。不算给子诺的妈妈熬下奶的猪蹄子汤、鸡汤、鱼汤，外婆每天要做10顿饭——子诺妈妈7顿，外公外婆3顿。

第二项是跑采购。子诺的妈妈为子诺生产食粮，新鲜的蔬菜，鸡鸭鱼肉这些原材料由外婆供给。

第三项是给子诺换尿布。子诺每隔两小时进餐一次，进餐之前外婆要给子诺换尿布。

陀螺被鞭子抽着，会不停地转。外婆就象个被鞭子抽着的陀螺。

 

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子诺家的人少算了一个，子诺的爸爸呢？这么一个壮劳力能做多少事呀！

子诺的爸爸11月29号晚上到家，12月2号下午就又走了。

子诺的爷爷三年前患癌症做过手术。半年前旧病复发且已扩散，近一个月来不能进食任何食物，就靠着输营养液维持着。是小孙子这一丝细线悬着老人家的生命。

子诺来了，爷爷的心愿了了。就在子诺回家的第二天，老家发来爷爷病危的消息，子诺的爸爸匆匆回老家去了。

 

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子诺一概不闻不问。人家这小皇帝当的，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子诺醒着的时候，一双小眼黑溜溜的，却不看任何人，好像总在思索着什么大事。妈妈唤他，他也不理不睬。

“妈妈，小孩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啊？”妈妈问外婆。

“怎么啦？”

“宝贝，宝贝……”妈妈在子诺一侧的耳边叫他，“你看，我叫他，他怎么不看我啊？”妈妈问外婆，“他是不是视力也有问题啊？”

外婆笑了：“他才几天啊，怎么就会对你有回应？我们小时候那会儿，一般的小孩子出生后三天才能睁眼呢。”网上说，出生不久的孩子是个大近视，距离他眼睛20厘米远的东西他就看不见了。声音是能听见的，只是大脑指挥不了头和眼。

妈妈给子诺喂奶，每天瞅着儿子，就又瞅出毛病来了。 “妈妈，你看小孩的眼白怎么是黄的？”

外婆一看，是黄的。这可不是好现象。《家庭卫生顾问》上说，新生儿容易患一种黄疸病，其特征就是眼白发黄。如果是生理性黄疸，一般在出生后十来天会自然消退。

如果持续不退，就可能是病理性的，有可能对新生儿智力产生影响。哎呀，这可问题大了。我们的子诺要成了个傻子，那怎么得了。赶紧去问医生，医生说，只是眼睛黄而皮肤不黄就没事。母乳喂养的孩子消退会慢些。

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天谢地！

 

我们的子诺什么问题都没有，他是个聪明、健康的小宝宝。不过，他可没让他的妈妈少吃苦。

妈妈生子诺的时候做了侧切手术，伤口一直不能全愈。妈妈喂子诺奶时，不能坐着喂，妈妈疼的坐不下。外婆让妈妈躺着喂，妈妈说，躺着喂奶，奶会流入小孩的耳道。没办法，妈妈就站着喂子诺奶。七八斤的重量就靠两只胳膊悬空端着，隔两小时一次。小子诺全不体谅妈妈的辛苦，就那么慢条斯理的吃着。有时候奶多，他就懒得吸吮，等着奶一滴一滴滴进他的嘴里，够一口了，他再咽下去。这个小懒鬼！可怜妈妈因为抱他，每天都喊手腕疼。

 

有时候，子诺分不清白天黑夜，该睡觉的时候他偏不睡。邻近满月那几天，子诺黑夜当白天过。妈妈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过不了10分钟他就又醒了。闹腾一晚上，等到白天该吃奶了，妈妈和外婆无论如何都弄不醒他。

 

妈妈晚上睡不好觉，就容易上火，伤口不能愈合。情绪不好，还会影响产奶。白天，外婆把子诺抱到自己的屋子里，好让妈妈补个觉。可是妈妈仍然睡不了，她不是自己吃饭，就是给子诺喂奶。

 

外婆看着子诺，仔细观察，发现人家子诺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哭。他是在告诉人们：“我湿！”把湿尿布换掉他就不哭了。那么，晚上给他穿个尿不湿，他感觉不到湿不就不哭了吗？但是不行，他吃一遍拉一遍。一直到四十天时，子诺一下子就一天只拉一遍了。这样，晚上给他穿个纸尿裤，他就不哭不闹了。妈妈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三、亲亲子诺

隔辈亲，隔辈亲，这话可一点都不假。

俗话说，新生孩丑住驴。

至今，外婆还记得三十年前侄子亮刚出生时的样子——脑袋那么长。那时外婆就想：这孩子怎么这么丑啊！

可是，子诺出生了，外婆看子诺，横看横顺眼，竖看竖顺眼。原来人真的是偏心眼儿。

半年前，亮的儿子小佳鑫出生了，子诺的外公外婆去看他，佳鑫闭着眼睡在笼子里，佳鑫的奶奶扒着笼子边盯着佳鑫看。在回家的路上，外公笑着对外婆说：“你看亮他妈，扒在笼子前看孙子，一看就是半天。”

可是子诺来了，外公看子诺也是看不够。

晚上躺在床上，外公和外婆最多的话题是子诺。一个说：“咱家小孩真亲。”另一个说：“这孩子确实是亲。”

外公说：“那会儿咱还笑话亮他妈叻，扒在笼子前看佳鑫，一看就是半天。轮到咱了，敢情也一样。”

外婆笑了：“也是奇怪，怎么现在看咱小孩比当年看他妈都亲呢？隔辈亲，隔辈亲，这话可一点都不假。”

两人都不说话了，满脑子都是子诺可爱的样子：

子诺睡着了，小脸一片安详，像是一尊菩萨。

子诺会看人了，一双黑溜溜的小眼那么专注。

子诺笑了，就像是蓝天里升起一轮太阳，光芒四射，灿烂辉煌。

 

外公外婆喜欢和子诺说话。妈妈在吃饭，子诺闹了，外婆就抱着哄他：“臭宝，不哭。等一下啊，妈妈正在给小宝做饭呢。一会儿就端过来了，过油肉拌面。宝宝吃满满的饭，长成一大后生，念多多的书，当科学家，当院士……”

子诺醒着的时候多了，他会躺着看悬挂着的玩具。外公躺在子诺身边，指着红红绿绿的玩具马对子诺说：“贝贝，看啊，这匹是秦琼的黄膘马，这匹是关老爷的赤兔马……”

听到外公叫子诺贝贝，妈妈就笑着跟上一句：“褥褥！”

 

子诺会和人应答了。大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会“呜呜哇哇”地和人应对。他会说“哎”、“恩”、“安”、“唔”、“哦”等单音节，还会说“哎吆喂” 等多音节。有一次，外婆对着子诺说：“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小宝，你说‘鹅鹅鹅’” ， 子诺真的就 “鹅鹅鹅鹅鹅” 一连说了五个鹅，妈妈听见了，笑着说：“你看咱宝贝多聪明。他知道这诗是五言绝句，就给他添了两个鹅”。

更有趣的是，子诺高兴的时候，他和人应答，那语音语调和大人间闲聊没有区别；他要是想让人抱的时候，会把小嘴一撅，小眉头一皱，语调可怜兮兮的，就象是在乞诉——“抱抱我，抱抱我……”。如果你假装不懂他的意思，他就拿出他无往而不胜的武器，大哭起来。

 

妈妈看子诺，就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

“妈妈，你看咱孩是不是特别聪明？”妈妈对外婆说，“不是说‘三翻六坐吗？小宝还不到20天呢，就会翻了。’”外婆不相信，“怎么会呢？不可能。”

所谓“三翻”，是说小孩子在三个月的时候，能从躺着的姿势翻转成趴着的姿势。

“怎么不可能？”妈妈说，“我刚才放下他，是仰躺着的。现在他自己侧着睡了。”

“嘿嘿嘿嘿……”外婆不敢大声笑，子诺正在睡觉呢。“你所说的翻就是这个呀。此翻非彼翻也。”

“妈妈，你看咱孩是不是特别聪明呀？他嫌湿，就知道把包布蹬得远远的。”给子诺换尿布时，妈妈对外婆说。

刚过四十天，院子里的几位奶奶来看子诺。人家逗他，他就对人家笑，大人们说话，他就静静地躺着听，不哭也不闹。大家都说子诺乖，不淘气。可是人一走他就哭闹。

妈妈说：“这孩子是个人来疯。你看刚才他表现得多好。人一走，这本性就露出来了。”

“哎呀，光顾着和她们说话了。这长时间没给孩换尿布。”外婆一边说，一边揭开子诺的被子，可不，就象发过大水，子诺全湿了。

妈妈笑了：“你看他这么点儿小人就会装。有人的时候，湿了他也不哭。”

“俺们小宝是最爱面子的。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说‘我尿床了’呢？”外婆在子诺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爸爸看儿子，“你怎么长得这么帅呢？”他就叫儿子是小帅哥。爸爸对妈妈说：“别人家的孩子是只有自家的人看着亲，咱家的孩子是别人也看着亲。”

妈妈说：“子非别人，怎知别人也看着咱孩亲呢？”

外婆听了，在一边儿偷偷地笑。

 

晚上，妈妈和外公看电视，子诺躺在床上，外婆躺在子诺身边陪他。外婆伸出手，活动着手指逗子诺玩，就见子诺的小胳膊向上抬了一下，又抬一下，他是想抓外婆的手指呢！

子诺的胳膊就象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提着，像木偶一样，一下，一下，摇摇晃晃地举起来了。外婆把手指放在子诺够得着的地方，子诺的小手就把外婆的手指抓住了。他还不到四个月呢！

没过几天，子诺的手臂就很灵活了。

现在的子诺，把他平放在床上，他一下就翻成趴的姿势。外婆故意把玩具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子诺眼盯着玩具，腿在蹬，臂在划，象是在游泳；手抓挠着床单，三抓两挠，他就把玩具抓在手里美滋滋地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