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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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师大的校园是美的，含饴弄孙的光景是快乐的，但这并不代表老漂一族的心情是舒畅的。

如果把这几年的社会变化比作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我们的孩子们是在这车上生、车上长的，他们是这列车上的原住民。

我们则不然。

我们这代人原本是步行的一群，猛然间被推到了这快速行驶的列车上，巨大的惯性让我们头晕目眩，有的甚至被甩出了车外。我们和自己的孩子就像是来自两个世界，其理念的割裂是必然的。

老漂们聚在一起，会悄悄地问：你们家是孩子买粮、买菜还是你们自己买？有人就会自我解嘲地说：咱们这是自带工资、贴钱的保姆。

凡这样问的，大半是自己有退休金的。

其实，他们哪里是不舍得给孩子们花钱。

这代人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大人们何尝不明白，即使现在不给他们花，将来死了也是他们的。而且，这代人又大多是些会挣钱不会花钱的主。他们是心里憋屈：受苦、受累又贴钱，年轻人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不懂得感恩也就罢了，动不动还嫌老人们这个做得不好，哪个做得不对。

我这个人直。我给女儿看孩子，就直接跟女婿说：看孩子、做家务，这本来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来是帮忙的。就好比你拉车上坡，你拉不动了，我帮你推一把。你们不要给我提要求，如果觉得我那些地方做得不好，你们就自己做。

但多数老漂是宁愿自己委屈也不让子女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们只想用那样的方法换取家庭的和谐。但往往是事与愿违。

一楼的老牛家，两口子是河北唐山的，独生女儿和女婿都在云南师大工作。自从外孙女上了幼儿园他们回了老家，就再没来过女儿家。那时候我们在一起看孩子，老婆子数说女婿的不懂事：我们早早起来专门给他做下饭，人家不吃就走了。“唉，这不是咱的家。摸摸这儿是人家的东西，摸摸哪儿也是人家的东西……”老婆子说着，泪花在眼圈儿里打转。

老人们接受的传统文化多，想保持家的和谐，受了委屈藏在心里。而孩子们大多是独生子女。他们小的时候，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只要能摘下来，也会摘下来给他们。说他们是小皇帝一点也不夸张。

等到进了学校，大人们、学校、社会对他们的教育单一且众口一词：好好念书，将来才能找到好工作，过上好日子。

一家人仍然是围着他们转。只要学习好，其他不重要。

孩子们不喜欢做家务，不懂得感恩，追根溯源还是老人们的错啊。从小到大，我们就没用心教他们怎样做人、做事。现在他们已经是出了窑的砖，定型了。怎么能指望他们一成家就会变得乖巧懂事了呢？不管在社会上怎样，孩子们在父母跟前始终都是像皇帝一样被捧着的。

有那个做皇帝的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包头的老李比较特别。这人长得五大三粗，是个不吃素的。那天他对我家老头子说：“今天我把俺女婿给打了。当着老爹的面他就敢打我的女儿，我哪能受得了！”

其实，大多数老人还是信奉家丑不可外扬。虽然在子女家里免不了磕磕绊绊，在外人面前也只说孩子们的优秀和孝顺。只有实在是憋屈，才忍不住跟比较投缘的发泄一下。

谁不是阿Q？谁又不想自己的脸面在旁人眼里有磨盘来大？

                      2023年10月13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