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重庆晚报》2020年4月21日夜雨副刊头条）

致城口（组诗）

周鹏程

 

致城口

 

我曾因为距离放弃过理想

在风无法抵达的日子仰望一座城

我希望有双灵巧的手，模仿他们

掰竹笋、种香菇、摘木耳、挖天麻

种一坡药材

养一山土鸡

我也曾因为理想而放弃距离

在铺满露水和月光的路上

再次走进城口

这片我视为故乡的土地

他们纯朴的性情

改变苦难生活的决心

成为我来路上反复的提醒

如果你继续等我

封存我歪歪斜斜的足印

等我老了，会再回大巴山腹中

种菜，养猪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

熏腊肉

或者写诗

 

心愿

——写给一个贫困学生

 

也许，我没有资格叫你宝贝

宝贝的份量太重，我担心

那个应该叫你宝贝的人难过

我也有我一生要叫宝贝的孩子

他正在另一条路上风雨兼程

 

我默望过你家门前低溪中那座小桥

请求它一定原谅和你争手机上网课的哥哥

一部手机怎能容下两对欲飞的彩翅

 

孩子！六百个鸡蛋凑齐了吗

孩子！为什么不看自已两年前演的微电影

它获得的可是国际金奖啊

看你可爱的神情，以及

奔跑的白网鞋……

那是一部摄像机翻山越岭

跋涉五个小时以上

对世界呐喊《宝贝不孤单》

 

可是今天，孩子

你为什么那么忧郁？

只是摇头！只是哭泣！

 

孩子！请允许我这样喊你

快去，把你的作业本拿出来吧

坚强地写下希望！

我以我的名义，已经

向千年老柏树许下了心愿

从此以后，每一天

都会有人悄悄抹去你脸上的眠泪

       

       

在老柏树

——写给沿河乡党委书记吴雪飞

 

我突然长出了第三只眼睛

真的，在老柏树

 

尽管你青丝飘逸

我却依然发现了你的白发鬓鬓

尽管你白发鬓鬓

你，还是这个春天最美的风景

以至于

扁桶峡再迤逦对我都是淡而无味

 

我看见一双干枯的手

紧紧抓住你，苍老的岁月连声对你说谢谢

她是比你年长一倍的老妈妈

是你陌生的亲人

她曾下跪抱住上面领导的腿

要路!要一条老柏树

子子孙孙出山的路

 

是你十五次步行去老柏树

第十六次嘎然而止的故事

结束了老柏树人

千百年来心惊胆战的

绝壁之行

 

一个超级穷乡有多重

你纤纤唯美的双肩，就有多大的力

哪一天你休息过

哪一天你不忙碌

五年！

你就是一只飞翔在沿河永不疲劳的蜜蜂

 

在老柏树，我听见青春的留声机在飞快地旋转

山在说，吴书记好！

水在说，吴书记好！

风在说，吴书记好！

擦肩而过的村民在说，吴书记好！

在老柏树，我突然长出了第三只耳朵

  

黄泥洞花絮

 

 

他们都是上宾

嗑瓜子的姿势都很文艺

 

在黄泥洞的整个下午

莽哥一直在调侃万久长

时不时他也想调侃另一个人，譬如我

他斜视，嫌我端的酒杯太小，气度不够

说到嘴边的另一番笑话变成了赞美之词

万久长给他谱过好几首曲

他们互相吹捧

相互诋毁

一路上

成名成家

 

莽哥却不好意思

调侃黄泥洞老板娘周其春

不是她心胸狭窄，气度不够

他是怕春天的故事节外生枝

 

他举起啤酒杯，像举起承诺

她也举起啤酒杯，慎重而庄严

偶尔，也整理下

各自诡异的笑容

如同整理

满地东倒西歪的酒瓶

     2020年4月16日于重庆城口

 

 

周鹏程,70后作家、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重庆新诗学会副会长。著有诗集《花开的声音》《迷雾城》《旧年的雪》，报告文学集《青春踏歌》《藏地心迹》，散文、评论集《永远的影子》等。在《诗刊》《诗选刊》《星星》《扬子江》《诗歌月刊》《延河》《四川文学》《青年作家》《散文诗》等报刊发表作品若干。曾获重庆晚报文学奖、全国鲁藜诗歌奖、重庆市“五个一”工程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