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对于一个故事、一个影片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结构是对人物生活故事中一系列事件的选择,而这种选择将事件组合成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序列以激发特定而具体的情感并表达一种特定而具体的人生观。不同的结构能够表达不同的内容,这就如同贝克特所提出的“形式即内容”理论,这一观点多少也与麦克卢汉的“媒介即讯息”理论有些相似。不同的媒介、不同的传播形式影响了受众对信息的接受方式、接收程度和对传播内容的理解程度。影片《我的父亲母亲》通过黑白和彩色的交替,展现了现实与历史的过渡。其中,营造气氛的环境、色彩、光影、造型等因为主体意志的进入使形式内孕为内容,成为了传达视觉信息的符号。而就电影艺术来说,我认为结构并不简单的仅是开头、过程、结尾的布局方式,而是充斥于每一场景、每一序列、每一幕的情感构成,这就如同影片《我的父亲母亲》中母亲奔走的场景从始至终、从现在到过去、从黑白到彩色的展现。构建时空及安排顺序的外部结构和人物内心情感的积淀及迸发的内部结构共同构成了影片叙事结构。
电影《我的父亲母亲》总体上是一个大插叙,而这个插叙就是影片的主体内容。影片通过黑白与彩色两种色彩将顺序部分与插叙部分相区别,影片以“我”的画外音陈述为线索,通过讲述父亲母亲的爱情旅程作为回忆,闪回式地转入充满色彩及爱情的温暖画面,进而展开插叙部分中的顺序叙事部分。影片以引线员的叙事方式将主体事件引出并很好地突出母亲对父亲爱的坚持和“我”对这种爱情理解后的作为两大故事主题。插叙部分主要以小说式的外部形态结构表现故事,将奔走场面、做工饭、打水、等待、织红等场面进行积累、反复。大红色棉袄、慌张坚定的步伐、向往的眼神和冲动害羞的内心所表现的主体人物,温暖刺目的阳光、金黄色的田野和蜿蜒静谧的小路所呈现的主体环境和红布、青花碗、红发卡、红棉袄所刻画的细节,这些人物、环境和细节都构成了一个个场面,而整个故事都将一个个场面有效积累,并在把人物和时间表现得更亲切、更感人时,从容不迫地把剧情推向高潮,众多情节、情景的再现穿插不仅点缀了平淡的叙述过程也勾起了观众脑海中曾出现的细节。特殊场景片段间虽存在间隔,但正是这种间隔导致受众心中生成间离感,在实与虚、真与假、近与远的边线上游走,而恰恰在徘徊之时,那个细节那个场景再次出现将观众拉回,而此时拉回的不仅仅是观众的记忆还有因此积累升华后的情感。影片导演将井台,学校,小路上各个场景上对母亲独角戏的情绪神态进行了不厌其烦的反反复复的描绘,长达半个小时,而正是这半个小时的场景铺展和小说式的细节积累使感情在最后几秒钟得到释放。在插叙之外,也就是影片的开头和结尾,也依然是以“我”的行踪为线索,将我听到父亲死讯归来到最后我临走之前在老教室里上课这一连串的内容顺叙呈现,而在这其中,也是把笔墨的重心更多地落在了母亲的身上。这样使影片结构浑然一体,而最后的镜头色彩从黑白中脱离叠化进入到彩色色彩,且将黑白镜头中年老的母亲与彩色镜头中年轻时的母亲奔走的画面进行切换叠化,同时环境也随之变换,春夏秋冬的环境变换喻指母亲40多年的奔跑,最终以母亲在小路上奔跑的大远景作为影片结尾并且定格。黑白与彩色的完美融合、现实与历史的结合使感情达到了最高点,而此时观众的视觉虽停留在静止的画面上但感动与美好却早已随着小路奔向远方。
奔走代表着一种渴望、一种执着、一种信念;红色代表着一种希望、一种理想、一种激情。影片《我的父亲母亲》中给人印象最深,最催人泪下,也是全篇最美的就是身着大红色棉袄的母亲在阳光下、田野中、雪地上、大风中、小桥上、篱笆外、教室前,既慌张又急切的奔走场景。全篇共9段、时长共达8余分钟的奔走场景一次又一次次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奔走的多角度、多景别拍摄和升格处理将时间或压缩或延长,音乐的完美浸入激起情感波澜,致使情绪一步步积淀最终让人在短短几秒钟内泪流满面。罗伯特·麦基的《故事》一书中提到故事必须抽象生活,提取其精华。而故事事件创造出人物生活情境中有意味的变化,但这种变化是用某种价值来表达和经历的。要让变化具有意味,创造者必须表达,且观众必须对此作出反应。母亲奔走的多次展现、升格的处理手法、叠化的运用和音乐的烘托使一个简单的追寻过程成为影片内外结构的重要构成和桥梁,影片导演很好地表达了这一有意味的变化,而幸运的是观众也将内心的波澜与泪水作为影片最好的回报。《故事》一书中提到:世界越大,作者的知识便越肤浅,因此他创造时的选择也就越少,其故事也就越发充满陈词滥调。世界越小,作者的知识便越完善,因此其创造时的选择也就越多。结果是一个完全新颖的故事以及对陈词滥调宣战的胜利。导演张艺谋正是将爱情的世界缩小,缩小到仅剩了一个简单的奔跑动作,而正是这个动作将整个影片串联起来,不仅在外部结构上,更是在内部结构上将爱情的执着与坚持表现得淋漓尽致。简单的动作、简单的结构、简单的情节、简单的细节、简单的颜色、简单的人物内心将观众的情绪进行慢慢积累最终使之爆发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这或许就是简单的力量。
奔跑的场景在影片中多次出现,这个简单的镜头总长共达8余分钟。1、[15’01’’--
15’18’’],斜侧全身—正面侧身全身—斜后侧全身—正面侧身半身—背面全身渐远,升格,主题音乐。2、[23’38’’—24’08’’],大特写转身—阳光下斜后侧上半身—斜侧背景渐远,升格,主题音乐。3、[26’44’’—27’55’’],父亲送孩子回家路上,母亲奔跑,升格,主题音乐。4、[46’01’’—47’30’’],追赶远走的父亲,未升格,无主题音乐,有脚步和喘气同期声。5、[55’05’’—55’50’’],织布时听到读书声--出门—正面—侧面半身—斜侧—斜侧背影—背影—侧面特写—侧面全身,主题音乐。6、[60’41—62’57’’],雪中等待—背影远景—向下跑,主题音乐同时上扬。7、[67’21’’—68’36’’],读书声—意识到回来了—准备奔跑(读书声为“我们的心情也跟万物一样,充满新的希望,充满新的理想”)侧面半身—侧面全身—摔倒—继续奔跑—侧面特写—配有喘气声—过小桥—过篱笆—到达教室—在乡亲身后—两人相见,读书同期声且开始奔走时的重要语言,主题音乐。8、[83’35’’—84’40’’],与7号大致相同,不同的是颜色为黑白镜头中年老的母亲听到父亲(其实是“我”)的朗读声再次奔跑,朗读声为父亲第一天上课朗读的课文,呼应前文,也展现了坚持不变的爱情这一故事主题。9、[86’05’’—86’40’’],黑白场景中老母亲奔走的画面与先前的彩色画面叠化,母亲年轻时的奔跑场面,跑过春夏秋冬,叠化穿插,直至跑向小路的远方,远景定格,朗读同期声置于第一声道,主题音乐位于第二声道,定格时主题音乐回到第一声道。镜头运动的节奏、声音声道的处理、升格的运用、色彩影调的搭配使这一简单的动作充满意义,九个奔走场景的反复出现让观众记忆深刻,一点点的积累最终使故事达到高潮。奔走时间的变形也很好地与受众心理时间完美融合,观众的心随奔走而变化。
《我的父亲母亲》是一部简单的电影,是一部我看过的最好的电影。我所认为的好电影并不是指结构有多么完美、故事有多么绚烂、情节有多么跌宕起伏、甚至是主题有多么明显且令人深思。我认为:好的电影首先是不需要在电脑屏幕上不断去看时间线的、其次是每一情节每一场景都能勾起对过去生活事件的回忆和对未来生活的感悟、最后则是电影中你所认可的思想能够充斥在你未来的人生生活中。其实看电影就如同交朋友,只有亲身接触了、了解了、体会了、感悟了才能决定这是不是一个好电影、是不是一个真正的朋友,因为每一帧、每一幕所展现的内在由于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人生阅历在任何人心中都是不同的,电影、生活、人生只有自己才能感受,也只有自己才能感动!我们要像“母亲”一样穿起富有激情的“红棉袄”朝着自己生活的方向坚定“奔走”,永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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