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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海林短篇小说《三伏》
八
白妮从早上起来就感觉右眼皮跳的厉害,根据经验,她明白要发生点什么事情了。
早晨狗提就说要去村里开迁移户口的证明,草草地吃了几口剩饭就出去了。
院子里静静的,似乎要在沉闷中即将爆炸的意思,蝉在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慵懒地鸣叫着。
白妮哄臭小刚刚睡着,正要准备洗尿布时,毛孩偷偷地溜进了土屋。
白妮惊慌地说,狗提快回来了,你怎么过来了?让他看见,我们两就完了。
他是老虎?!我就不信他敢吃了我!我不过来看看自己的孩子。生下来都已经几天了,我一直想来,又担心别人瞅见。今天我豁出去了,要不就再也见不上我的宝贝疙瘩了。
他索性爬在土炕前专注地看看熟睡的臭小,叫了几声他的乳名,孩子睡着,没有反应,他抑制不住脸上掠过满足骄傲的神色。
他平静地跟洗尿布的白妮说,像不像我,他是我的种,跟他妈我一样样的。
是吗?白妮反问。
你能不能不走?
白妮为难地说,你说,狗提要走,我做女人的能做的了主。
问题是臭小是咱们两个的孩子,我舍不得你们啊!
你不是还有大红、红红五个女儿吗?可是狗提就盼着有一个孩子就满足了,我从他的眼神里能够看出他也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可是有了就算了,他不想刨根问底,只是不能再呆在庙上村了。他不想这个秘密让村里人知道。
难道现在有的人不知道吗?
是有一部分人知道,但还没有公开化,他想给自己留个面子,不想让人戳脊梁骨戴绿帽子。
可我要不同意让你们走呢?毛孩固执地问道。
你太糊涂了,狗提已经原谅了我,我不想让他知道你就是那个让他带绿帽子的男人。
那我要是硬要见他的面呢?
你怎么能够这样?!
正说着狗提在院子里喝了一声,白妮我已经把手续都办好了。咱们今天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上路。
话还没有说完,狗提激动地进了土屋,发现了爬在土炕上看臭小的男人,气炸肺般地向白妮喝问道,这个男人是谁?
白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来到孩子跟前。
毛孩镇定地回答,我是毛孩,你应该认识我。
你来我们家干啥?
看看我的孩子!
你说谁是你的孩子?
就是炕上睡着的臭小!
狗提没有理会毛孩,气忿地走到白妮面前,举手就是两个耳光。
白妮没有反抗,但毛孩上前与狗提撕扯,狗提出离愤怒了,随手拿起了正在案板上的剁倭瓜的钝刀子。
毛孩哆嗦了一下说,你想杀人?
我今天就是要杀了你这个万恶的淫棍!
快太阳落山的光景,夕阳透过窗户格子照射在土窑的墙上,白妮看到他们两个要拼命的情景,把臭小一把掐醒,孩子的哭声压过了黄昏中传来的乌鸦的叫声。
白妮抱着孩子跪倒在狗提脚下,狗提的眼睛里闪着一种仇恨的火种,他瞅瞅毛孩气急败坏地说,你还不快走,再不走我就宰了白妮和臭小!
毛孩害怕了,腿都有点哆嗦,他朝白妮看看,意思是要离开了,心里不忍心离开,又望望刚醒来睁着圆圆的眼睛的臭小。
狗提看着毛孩离去后,钝刀在他的手上哐当一声落在土窑的土地上,激起一片黄色的烟雾。
在一个微雨的清晨,我和猫、小兵、磊磊一伙小屁孩在村口河边游泳的时候,看见狗提带着白妮和白妮怀中的嘤嘤啼哭的臭小上了一辆马车。狗提为白妮和孩子打着桐油伞,枣红马的飞鬃在夏日的清风微雨中显得十分朦胧,赶车的车夫加…加…加的吆喝声在庙上村的山坡和树木间缥缈地扩散。
快出了村口时,我们在河里仰头看见我的亲妈三伏忽然截在了车前二百米的村子的龙王庙下的阁下,车听了,狗提从马车上跳下来。
大嫂,你让一下我们要出村?狗提虽然是庙上村人,常年在外边做工,不认识三伏。
已经疯疯癫癫近一年的三伏忽然把伸开的手臂从阁子的墙上放下来,冷笑地说,你们想走可以,把臭小丢下!
白妮惊呆了,她以为三伏已经神志不清了好长时间,把臭小交给狗提抱着,上前和三伏搭讪,一个她为三伏的清醒过来高兴,另一个她要永远地离开庙上村了,她心里想把对三伏的愧疚用一句话补偿。三伏,我对不住你,你就饶了我们吧?
饶你,哪谁来饶我啊?眼睛里涌起的是一种莫名的仇怨。把孩子给我,要不我就跳河了。说着做出要跳河的动作。
狗提忽然紧张起来,他把臭小又交到白妮怀中,安排白妮回到车上。然后来在三伏面前,沉着地说,你究竟想干啥?
给我把臭小留下!口气相当斩钉截铁。
为什么?狗提纳闷地发问。
臭小是我丈夫毛孩的种!
我们在河边刚刚把衣服穿上往过走,忽然看见狗提声嘶力竭地号叫了一声,我的天哪,你是毛孩的婆姨,你们怎么能够这样,说着在地上沉沉地倒下来。
白妮看见场面很僵,随手把怀里臭小身上带着的绣有青蛙壁虎的护身符拽下来,给了三伏亲妈做纪念。这个主意真管用,三伏亲妈没有再难缠,奇怪地恢复了疯疯癫癫的神情,手里抓着护身符,眼睛瞅着护身符,嘴里不知在说什么,热热闹闹地像一阵风样地跑了。后来我们过来才帮着车夫和白妮把狗提抬上马车,他可能是因为急火攻心气倒了,我们和他分别时再也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只看到他的眼睛底部已经出血,胸脯一起一伏的十分吓人。
就在马车离开村子的那夜,我的亲妈三伏跳下了村边的芦苇河,当我们第二天又在芦苇丛中捉迷藏的时候才发现了她的尸首,她的面色很平静,头发并不凌乱,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臭小的护身符。
我堂叔围着三伏亲妈的尸首哭了一天,第三天他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从此也变得木纳寡言。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白妮和那个叫臭小的男孩。堂叔的五个女儿也相继嫁了出去,老槐树院落里只留下坐在青石台上晒太阳的白发苍苍的堂叔,听在村子里挖煤的猫和小兵说堂叔毛孩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坐在老槐树下祷告时闭上眼睛的,他们同情他孤独,夜里来和他喝酒,发现他倒在黄土院落里,老槐树上簌簌下落的槐花的落英把他的身上几乎埋住了,只有一头银白的头发被夜风撩拨在月色中瑟瑟飞扬。
作者简介
葛海林,笔名飙柯、海雨,山西作协会员,平定县作协主席,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编剧专业。
通联地址:山西阳泉平定县新建路189号东升煤业集团公司宣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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