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婚记 （小小说）

                吴占夫

    封建王朝年代，浙江上虞县有个穷书生叫李文章，长得一表人才，还能写一手好文章。这天，当地绸庄老板的儿子张强邀请他到东海边去泛舟游玩，他支支吾吾不答应。因他明年要进京大考，哪有心思游山玩水？再说张强是阔公子，整天游手好闲，不愿与他为伍。张强见状，就说:“你陪我玩几天，我给你五两银子，怎么样？”李文章心里一动：寡母卧病在床，因没钱治病越来越重。有了这五两银子便能给母亲请医治病，他就点头答应了。
    两人乘坐小船，沿曹娥江顺流而下进入杭州湾，到了东海忽然起了大风浪。小船随浪颠簸，随风飘荡，两人晕头转向。小船顺着风浪漂到一座孤岛边。他俩登上小岛，见这里遍地桃花姹紫嫣红，百鸟啁啾阵阵香风，如入仙境。他俩穿过桃林，忽见几十乘轿子似彩蝶翩跹而来。每乘轿子里都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这些女子美丑不一，但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最前边一乘轿子里坐着的女子奇丑无比：凹瓢脸，斗鸡眼，狮子鼻，豁嘴唇，头发稀稀拉拉像霜打的茅草。为了遮丑，那丑女还故意甩手帕，挥袖子，装出一副妩媚相。丑女满身珠宝环玉，闪闪烁烁，肯定是个富家千金。
    一溜儿轿子后面，还跟着一群不施脂粉、身着粗布衣裤的穷家女子。走在最后的女子一身粗布水红衣衫，但容貌如花似玉，美如天仙。
    李文章和张强看得眼睛发直，不由自主地跟随其后，一会儿来到一座衙门前，女子们全都进到里面去了。李文章和张强困惑不解，向当地百姓打听原委。一位中年妇女告诉他们：这儿叫桃花村，每年三月桃花盛开之际，姑娘们都得进衙门，让地方官根据美丑定出高低不等的档次；又让未婚男子通过考试，根据文才优劣评出名次；然后由地方官做主，根据美丑优劣将男女配对。甲等的配甲等，乙等的配乙等，按名次顺序配对成双，当日完婚。
    好心的中年妇女还说：“两位先生如果尚未婚配，何不也去试试？今儿是女子登记，明儿就是男子考试。”这么一撺掇，李文章在客栈住下，明日去应试。
    李文章暗暗高兴，他想自己文才出众，学富五车，一定能考上第一名。那位天仙般的姑娘一定会配给自己。夜里，张强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自己胸无文墨，考不好就娶不上漂亮的美女，得想点儿窍门才是。可在这孤岛上人生地不熟，咋办呢？第二天，二人一起进了考场。李文章下笔有神，一气呵成一篇奇文。张强则咬着笔头，抓耳挠腮挖鼻孔。交卷时间到了，张强只得胡乱写了些歪歪扭扭的字，厚着脸皮将卷子交了上去。
    两人刚回到客栈，就有一个人来透露主考官的暗示：“谁若拿出三百贯铜钱，谁就能稳拿第一。”李文章一听大怒：“呸！想不到婚姻考场也这等龌龊，我宁可娶丑女也不会拿钱。”那人灰溜溜地退出门外，张强慌忙跟了出去。两人在门外嘀咕了半天，张强回屋后却面有喜色。

    颁榜后，张强竟得了第一名。李文章做梦也没想到他竟被排在最后一名，那个丑女应该配给他。想到那丑女的“尊容”，李文章好像吞下一只苍蝇，恶心得直想吐。
    李文章同张强商量，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张强冷笑：“你想让我放弃那位天仙美女吗？办不到！”张强不肯解缆开船，李文章只好跑到桃林中躲了起来。衙役搜遍全岛抓住了李文章，并警告他：“你既然报名应试，就得听从衙门安排婚姻。如敢违抗，将终生监禁。”第三天地方官便依次配对合婚：张强是第一名，将配第一美女；李文章是倒数第一，必须娶最丑的丑女。
    各对夫妻都当晚完婚，无奈李文章只得入了洞房。他见新娘坐在床上，便闭着眼睛揭开盖头。当他睁开眼时却大吃一惊，原来新娘竟是那天身穿粗布水红衣的美女。在摇曳的烛光下，那女子更加妩媚动人。李文章疑是梦中，咬咬手指有痛感。但又想这绝不可能，会不会是官员配对错了？那新娘见郎君风流倜傥，温文尔雅，满心欢喜。她见新郎惊疑，便道出真相：“我本来是排在第一名的，可因我家里穷，主考官派人来索要三百贯祝贺钱时，被我轰了出去。他怀恨在心，把我排到了最后一名。”李文章仰天大笑：“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假如当初我出钱买到第一名，咱俩也配不到一起了。”新娘也感叹道：“是啊！这人世间的事，很多都是黑白颠倒。即使这远离尘世的桃花村也不例外啊！不过正直善良安分守己的人，最终总会得到幸福的。”洞房花烛夜，才子配佳人，两人亲热地说了一夜话。

    第二天，李文章去找张强商量回家的事。到了张强的洞房门口，却见张强手托下巴，目光呆滞地望着门前的桃花出神。李文章连喊三声，张强才如梦初醒。原来昨天晚上，张强的新娘由一群丫鬟簇拥着走进洞房。张强迫不及待地撩开新娘的盖头一看，惊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原来他的新娘竟是那个豁嘴丑女。他忙去找配亲的官员问，是不是搞错了。那官员说没错，这丑女和张强一样，也是用钱买了个第一名。不过她花的钱更多，她出了一千两银子，买了个第一美女名次。男的第一名配女的第一名，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当张强得知李文章娶的是那天见到的布衣美女时，他气得晕倒在地，醒后仰天大笑，然后将随身携带的银子撒向大海：“这臭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之何益？”张强疯了，赤着脚在桃花村蹿来蹿去，口里喊着：“臭钱啊！你害了我呀！”后来，李文章夫妇摇船，将张强送回了老家。
    次年，京城大考，李文章一举夺魁，中了状元。当朝宰相要将自己的独生女儿许配他，李文章据实相告：“家有糟糠之妻，实难从命。”皇上见李文章有才有德，便任命他做了江南八省巡按的重大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