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学艺 （小小说）

                吴占夫

    许木匠不但木工活儿做得远近闻名，还有一手祖传下来的盖瓦匠的手艺。他做木工活儿不挑人，但是做盖瓦匠的活儿，就要看雇主是谁了。他有两不干，不上档次的房子的活儿不干，人品差的人家的活儿不干。

    许木匠50岁时，由于体力和视力都大不如前，于是他决定收个徒弟。可是他前前后后收了几个徒弟，都是坚持不了多久就走了，没有一个熬到出师的。于是，人们都说，给许木匠当徒弟难，要想在许木匠门下出师更难。

    许木匠60岁这年，有个叫李三的人找上门来学艺。李三一见许木匠，倒头便拜：“爹，我来侍候你了！”

    许木匠听了心中一动，以前还没有哪个来学手艺的把他当爹对待啊！许木匠当即决定收下李三，好好栽培。许木匠没有儿女，他就把李三当成了亲儿子。

    李三头脑聪明，手脚勤快。只要是师父许木匠教过他的木工和盖瓦的活儿，没有他学不会的。尽管李三是许木匠心目中最有能耐的徒弟，可当李三学了两年后问师父，他什么时候出师时，许木匠却不高兴地用三个字打发了李三：“不着急。”

    于是，李三又在“不着急”中，煎熬度过了两年，再没问过师父何时出师的事。

    清明节后不久，李三接到了女朋友玉兰打来的电话。女朋友说现在各地都在搞产业结构调整，在外面打工很难找到活儿干了，打算回家谋求新的发展，养鸡养鸭种粮种花都行。

    李三说：“好啊，你一回来，咱俩就公开关系，去登记结婚。”

谁知，女朋友却说：“你想得真美！咱俩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只有你出师的那一天，才能公开咱俩的恋爱关系！”

    李三无奈地说：“什么时候出师，心里完全没有底。师父说过出师的事“不着急”，要是再和师父提出师那事儿，有可能就会像以前的徒弟那样，被师父赶走！

    女朋友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给你支一招，让你能够尽快出师。”李三一听，高兴地说：“啥招，你快说！”

    第二天，天下起了小雨，李三按照女朋友说的，一大早就来到了卢大爷家的院子。卢大爷看到李三后，高兴地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请你的师父来给我盖瓦，你回去跟他说一声吧。”

    李三对卢大爷说：“我知道您家的房屋每年清明节过后，都会让我师父来翻盖一次屋顶上的瓦。我学艺都四年了，难道还干不了这活儿？用不着叫我师父。”

    卢大爷说：“不行！我家的房子是清代建的，工艺复杂，长期以来都是你师父来负责的！你师父早就对我说过，他的徒弟只有出师后，才能盖得了这么复杂房子的瓦！”

    李三只好对卢大爷说出了实情：“我师父最近病了，下不了床。我的确没有出师。这样吧，这次的活儿我免费给您干，如果翻盖完后屋子漏雨，我负责免费返工，直到让房子不漏雨水为止！卢大爷，要是我师父不能来，难道您这房子就永远不翻盖了吗？”

    卢大爷想了想，笑道：“好吧，看你李三挺会说的，这活儿就让你来干吧。我要亲眼看看你李三是吹牛皮，还是真有本事！”

    不一会儿，天晴了。卢大爷带着李三先看了每间房子，告诉李三哪儿不漏雨，哪儿漏雨。李三牢记在心，因此上房盖瓦时十分注意。

李三用了三天时间，把卢家的四合院房子上的瓦翻盖了一遍。翻盖完的当天晚上，就下起了大雨。

    第二天早晨，李三就匆忙去卢家院子，检验自己翻盖的效果。谁知，他一去就惊呆了，卢大爷正在用脸盆接房子漏下来的雨水呢！

    卢大爷不满地说：“李三，我真不该同意你给我翻盖屋顶啊！你这一弄，房子原来不漏的地方现在也漏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李三看了房子里所有漏雨的地方后，对卢大爷说：“我看屋子之所以漏雨，是因为漏雨水处的瓦片破损严重导致的。可能是过去下冰雹时，把许多瓦片砸破，有了缝隙。但是那些缝隙被烟熏黑了，我翻盖时没有发现缝隙，就用有缝隙的瓦片做了沟瓦。所以，大雨冲刷缝隙处就漏雨水了。您放心，这事我会管到底的。我这就自掏腰包去买好瓦片，来换下坏瓦片。这样处理之后，我保证就不会漏雨水了。”

“那就按照你说的去返工吧！”卢大爷说。

    李三忙了两天，买了新瓦片来，把房子漏雨水的旧瓦片换掉了。李三对卢大爷说：“卢大爷，您看好了，这次我把您屋子漏雨的病根解除了，从此以后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卢大爷不点头，也不摇头。他要看再下雨时，房子到底会不会还漏雨水。

    十天后，接连下了两天大雨。那雨还没有完全停下来，李三便跑到了卢大爷家，想看看自己重新翻盖的效果。谁知，这次的情况依然没有好转！雨水不断地沿着木柱子和墙壁流下来，屋子里积了不少水！

卢大爷见了李三，说道：“上次你李三说是旧瓦坏了，没有看清楚，做了沟瓦才漏雨水。可这一次呢，你换了新瓦片还是漏雨水，而且比第一次漏得更严重，你说怎么办？”

    没想到，李三并不着急。他笑着对卢大爷说：“实话跟您说，我已经找到了您家房子漏雨水的秘密了。我这次来就是要验证一下，对症下药呢！”

    “我的房子漏雨水，还有秘密？是什么秘密？”卢大爷忙问。

    这时，雨已经停了。李三说：“等我验证之后，才能告诉您秘密所在。”

    他说完，便拿出卷尺，又搬来梯子。李三先在屋里爬上梯子，测量了每一根木头柱子的高度，然后爬梯子上房顶，测量了每一根屋顶下横放的木头的高度。

    李三做完这一切，才道出了房子漏雨的秘密所在。他说，据他推测，过去这里曾有一对不和的木匠和盖瓦匠，这房子是他们两家对着劲干建成的。

    做房子时，木匠为了刁难盖瓦匠，故意把其中一间房的屋顶下横着的木头放低了两寸，又把相邻的房间的屋顶下横着的木头抬高了两寸，接着又把相邻的房间屋顶下横着的木头放低了两寸。这样一来，盖上瓦片后，屋顶就成了高低不平的。人站在地面，根本看不出屋顶有什么不当之处。但当下大雨的时候，屋顶上低处的雨水流不下去，就会倒流漏雨了。这样一来，来这儿盖房屋的盖瓦匠，这木匠故意给盖瓦匠增添不少麻烦事儿。

    李三又推测说，没准我师父的祖辈，就是那个受害的盖瓦匠。师父肯定早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不对别人讲这个秘密，是为了只有他来翻盖才会不漏雨，从而长期包下翻盖卢家院子的盖瓦活儿。

    李三过去跟着师父来翻盖屋顶时，没想明白为什么师父会在横木上面用烂瓦片垫高一些再放沟瓦，只是简单地照猫画虎，用烂瓦片垫一下再放沟瓦，结果没有放平，所以屋子还是会漏雨。第二次他翻盖时，用新瓦换了旧瓦，还将垫的烂瓦片全部取掉了，所以才会发生漏雨更为严重的现象！

    卢大爷这才恍然大悟：“李三，既然你知道了秘密就好办了，请你把房子上的几根横着的木头，该降低的就降低，该抬高的就抬高，彻底根治漏雨问题！”

    李三说：“卢大爷，你说的办法我也想过。但是那样需要把瓦片全拿下来，还要把屋顶拆了重做，太麻烦了！我有一个十分简单的处理办法，就是在横木低处钉些小木块，替代原来所垫的烂瓦片就行了。木块不会像烂瓦片那样，过一段时间就损坏。这方法一劳永逸，以后房子都不会漏雨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法去做！”卢大爷说。

    李三第三次翻盖，又用了两天时间。不久后遇到了暴雨，屋子里竟然滴水不漏！卢大爷高兴极了。

    这天，许木匠和李三一起来到卢大爷家。原来，许木匠早就知道李三背着他到卢家院子翻盖屋顶的事了。许木匠之前故意装作不知道，就是想让李三通过失败的教训，知道自己水平还不到家，不够出师的标准！如今，他打算带着李三来，看看第三次翻盖后的效果。

    卢大爷把师徒二人让进屋子里，让他们看已经不漏雨的屋子，然后一个劲儿地夸许木匠，说师父把李三教得太好了。

    最后，卢大爷故意激许木匠：“许师父，李三这么能干，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师呀？”

    许木匠阴沉着脸道：“能够独立盖好你家这房子不漏雨水，就算是出师了。”

    卢大爷一开始就不想亏待李三。他趁机对许木匠说：“李三出师了,这是件大喜事。他三次翻盖房子总共用了七天时间，我得给他七天的工钱。”

    “不不不！……我不能够要你的工钱！”李三赶忙说。

    卢大爷生气了：“你怎么不要工钱呢，你师父说你出师，你就是大师父了。我不给你工钱，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这时，李三的女朋友玉兰出现在门前，她冲着卢大爷喊道：“爷爷，自家人给自家做了事，还要工钱吗？”众人一听都惊呆了。

    原来，李三的女朋友玉兰是卢大爷的孙女！她为了李三能尽快出师，特意让李三独自来给卢大爷修盖房子。果然不出她所料，只要李三修盖卢家院子的房屋不漏雨水了，那么就通过了师父的考核，许木匠就会让李三出师。按照两位情人的约定，婚姻一事也就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