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北京这个城市和惠新东桥,我总是欲言又止。关于回忆,也断断续续。总是有很多话想说,却一直没有说。有时候告诉自己是没有来得及说,后来才发现是不敢去说。我拷问自己,怕什么,我怕失去了沉默。在挣扎了很久后,终于我还是想说。
我等着北京先说话,告诉我怎么了,为什么。可是北京一直沉默。我又问着惠新东桥怎么办,惠新东桥也一直沉默。我很想写写北京你为什么一直沉默。可是我始终猜不透。当回忆开始一点点在思绪里串起来的时候,终于我开始先说话,北京,太大,我不敢说话。可是惠新东桥,我有话想说。
惠新东桥,我无数次路过。北京,我每分钟都在踩着。从我带着奔放的激情,来到北京,跨过惠新东桥,到后来无数次,我看到许许多多故事在这里发生,有的与我有关,有的与我无关。再到后来,当我离开,很难见到惠新东桥。再到我偶尔回去看他,他还是那样。
惠新东桥不语,像一座山一样,就在那里,未曾动过,也未曾变过。一直在穿梭的是车,一直在变的是人,一直在发生的是故事,而一直在沉默的,却还是惠新东桥。他每天早上看着我走过,白天偶尔走过,晚上又看着我走过。
终于有一次,我等了许久的公车没有等到,我看到车水马龙,脚步匆匆;我看到汽车鸣笛,人群熙攘;我看到太阳强烈,马路生硬;我也看到灯火辉煌,各店开张。斑斓的色彩,绚丽的世界,丰富的生活,嚷叫的人群,点缀了惠新东桥。而他,却依然青色如初,未曾改变。他看着世界在变,看着故事上演,看着我走来走去,却始终一言不发。
我停下来,坐在马路边,不顾行人偶尔短暂的目光,我在问惠新东桥,你的接受能力到底有多大,你的忍耐度有多久。为何面对如此的城市,面对如此的生活,面对形形色色的故事,你都可以稳坐不惊,你都只是看着,没有评判,没有生气,没有伤感,只是接纳。我也问惠新东桥,你一个人在这这么久,会不会太孤单。
可是,他没有回答我,我搭上了公车,失望而去。
后来故事一直上演,我开始经历着我的故事,让我淡忘也忽视了惠新东桥。毕业的激荡,工作的繁忙,情感的失落,生活的无助。如同所有北漂在经历的,我在经历。如同所有这个年纪承受的,我在承受。我开始相信自己,想要在北京做出一番业绩,后来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后来我开始对自己绝望,我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城市,再后来对自己迷茫,找不到路也找不到方向。快速的节奏,我丢了些东西,我在处理着来自四面的信息,判断着选择是否合理,我愤怒过,惆怅过,哭泣过,迷失过。到最后,我找不到自己,像一个尸体一样行走在大街上,孤立无助,感觉不到存在。
我无数次想从头再来,又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坚持,然后推翻告诉自己还是离开,又推翻告诉自己北京我不能走。在我的大脑里,每天产生了数万次对话,却没有一次有结果。朋友们都关心着,给着各种各样的建议,父母亲也在担心着,无数次呼唤累了就回去。只有我自己在告诉自己,只是迷失。
以为找到了出路,将一生奉献给我挚爱的心理学事业,在我拼命汲取的时候,才发现北京人才济济,未来的高度太高已经难以企及,即使二十年过后,依然难有我的一寸立足之地。
开始陷入无边际的抑郁,狭小的交际圈,渺茫的梦想,无助的生活,只剩下悲痛,痛过之后还剩下痛。世界,都开始远离,每天机械的做着事情,只有这隐隐的痛,不停的痛,才是真实的。
以为找到了归属,陷入了天昏地暗的爱恋,世界顿时开了一盏灯,照亮了一块角落。我开始相信我还活着,开始相信我值得拼搏下去,我以为的爱情只是开始有点小波折,却不想是个龙卷风,最终无路可退,惊慌而逃。
碾过几多春夏秋冬,故事交替更迭,所有的所有都已改变。北京,我依然一无所有。甚至,失去了很多。对爱情的信仰,对梦想的追求,对人性的信任,对自己的单纯。
我很想问北京,为什么。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这个夜晚发生了很多故事,内心也发生了很多挣扎。最终平静后,还是无眠。不是为失落,而是为自己。
于是我又回来看惠新东桥,再次想让他给我一个答案。那是我梦想起航的地方,也是破碎的地方。那是我开心过的地方,也是我心伤的地方。那是我路过却没有驻足过的地方。
又是一个晚上,我想去看一些人,没有去。我想去参加一些活动,没有去。我想去一些地方,没有去。我不是为你们而来,我只是为惠新东桥而来。他看着我笑过,看着我哭泣过,看着我彷徨过,看着我忧伤过,我想他最了解我,可以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我走近,去触摸,那不平的墙,哦,惠新东桥,原来你也曾有过伤。
这一次,我和惠新东桥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他不再沉默,他告诉了我很多。
这个夜晚,北拐150米,有很多东西,有离开的爱人,有死去的梦想,有奋斗的痕迹,也有失去的记忆。而我,只选择和惠新东桥呆在一起,看着这个城市,一起坐在大地上。听他说话。
惠新东桥不曾说,原来他的心事也这么多。
只不过,他与我不同,他经历的比我多,看到的比我多,他比我更懂得生活的真谛。他懂得发生,懂得云淡风轻。好的,坏的,终将过去,只剩下自己。能留下的,也只有自己。
于是离开。
一下子懂了惠新东桥,也懂了北京。
惠新东桥在北京,只是很普通的一个桥,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可是他并不因别人的知道与不知道而悲伤或者哭泣,因为北京知道他。有的人驻足,有的人离开,有的人路过,有的人甚至都没有路过,他都沉默不语,因为他的存在,只是看着过往的发生。他体验着春的温暖,夏的炙热,秋的凉爽,冬的严寒。阳光曾爱过他,细雨曾滋润他,大雪曾美丽他,人群曾装饰他,灯光曾照耀他,他并不孤单。故事在这里不断发生,也装饰了他的梦。所有故事与他无关,所有故事却真的与他有关,他知道的也最多。他比我们的故事都多,只是,他从来不说,只是在听,他更懂得智慧。
想起哲学家说的话,全世界都在说,却没有人在听。
我相信他对生活的哲学。
那一刻,我想我读懂了惠新东桥,也读懂了北京,更读懂了生活。
这一晚,我对他说了很多话,他也对我说了很多话,我和他一起说话,也一起沉默。我搭上回家的公车,我想着他对我说的话。
我离开了惠新东桥,去到了新的地方。我辗转了很多桥,从立水桥到刘家窑桥,但最后我想起的还是惠新东桥。他了解我的伤,真的懂我。
即使明天,生活不知道在哪里,我依然要去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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