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明天的人
对于明天的希望
林柏松
我是一名军旅之人,曾在北部边境线上因多次潜伏冻伤而致成重病和重残。开始还认为有病就治、治好再干。谁想到,病情一次重于一次,不是不能治,而是无钱治。当兵的有病了在部队医院治疗,不用花上一分钱,这是绝对真理,谁都反对不了,谁都说好。可是若是得了难治之症,那就惨了,不能治的也得在部队医院治。怎么治?我要说是胡治乱治,有点冤枉人,但有时是瞎治一气倒是有的。原因是医疗水平有限(但他们从来不承认)……
我就不会得病,好像我专门得了这样一种病(双下肢血栓闭塞性脉管炎)。部队上边医院(北京解放军301总医院)的专家早在1978年就指出要尽快到地方有专科的医院治疗,部队医院容易误事的,已经误了两年多了。可是,30余载,管我的部队给点困难补助有过,给点医药费补助也有过,都是杯水车薪,就是不能解决到地方治病的费用。而且,堂堂一个师级单位总是和我这样的个人比困难,总是说军分区这几年如何如何困难。有了困难,困难那么大,那就少吃少喝少折腾点吧。不行,吃喝怎么能耽误呢?上边来人,没有一次是因为没钱而不吃那顿饭的。可一说到治病,人家领导也是两个字:不行!领导可是笑着说的:“实在是没有钱啊!”像真的似的……就这样推来推去、拖来拖去,30多年,我近20次被推上手术台……20多岁的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竟变成了一个东倒西歪的一等伤残!真的好惨呦……
这么多年,死亡一直在困扰着我,并多次从死亡堆里爬了回来。关键是直到今天,病情仍在发展,脉管炎没治好,反倒又多了心衰、肺衰、肾衰等症。这无边无沿的苦海到底什么时候能寻找到彼岸?近日来,我的病情又在急剧恶化,几处常年不愈合的伤口流脓流水,伤口变大变深,疼得我死去活来,深更半夜大哭大叫。这样一来,心脏马上就不行,因为休息不好……顺便说一句,好多博友都不知道,我在电脑前站着打字(双腿僵直,还截掉了数个足趾,包括大足趾),有时疼得用一条腿站立(金鸡独立),一个指头(一指禅)敲键盘……我不能冷了博友们的一片热诚之心,这是做人的起码道德。每当病重的时候,我首先就想到了死。我怕死,也怕想死,但又禁不住去想……
死亡是人类精神活动的最终场所,它把虚无带给了人生,从而引发了人们深深的恐惧与焦虑。生命歌哭,死亡是生命的背景,死亡是一个人成长的最后一个阶段。死亡装点着人生,装点着地球。死亡是一个地址,是人人都要去的地方。已经去了许许多多的人,还有许多人正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地接踵前往。去的人中,有的刚刚活了个开头,有的活蹦乱跳、脑满肠肥,却熬不过当夜的星光……
死是永恒的叹息。它无时无刻不从书架上挤得紧紧的书册的缝隙里透露出来,写这些书和发这些叹息的文豪哲人,如今都已长眠地下,用死的事实把他们的死的叹息,送到我们的心里。还有我们身边不断发生的死亡的实例,对活着的人都是个尖锐的提醒。真正可怕的不是有,而是无。烦恼是有,寂寞是无。临终的痛苦是有,死后的灭寂是无。自我意识太强烈的人是不可能完全克服对死的恐惧的,他只能努力使自己习惯于这种恐惧,即消除对恐惧的恐惧。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恐惧,才使生命主体领悟到生命的可贵和生存的意义。
许多哲学家都教导:使自己愿意死,死就不可怕了。但有一位哲学家说:“我不愿意愿意死。”试想一下,如果不懂得死的恐惧就是幸福,那么动物就是最值得羡慕的了。已经扯远了,我们可以借用莎士比亚的语言:“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在乎;人只能死一回;咱们都欠上帝一条命;不管怎么样,反正今年死了明年就不会再死。”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说:“哲学就是学死。”生命的消逝固然令人痛惜,但它同时又使人类处于生机无限的变迁之中——衰老者必将死亡,这种设计显示了宇宙的深意,它避免了因静止而导致的生机枯竭,并从总体上维持了生命的质量。其实,我们的生生死死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也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如同总有一天人类会灭亡世界会消失一样,这是残酷的论断和唯物的态度,不是哪一个人或哪一群人的无端的乐观就可以改变或掩盖了的。
事实尽管如此,而那些健全的人似乎并不挂虑,且心安理得地生活、玩乐、干事业,充分地享受着人生。而我不行,死亡之思考,成为我最确凿无疑的事实。恐怕世人最为讳言的事件中,死亡是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一位墨西哥作家说过:“死亡不是截肢,而是彻底结束生命。”
既然人人迟早要轮到登上这个千古长存的受难的去处,从那里被投入万劫不复的虚无之深渊,那么任何人对此都不会无动于衷的。我更不例外……
然而,自古以来思考过、抗议过、拒绝过的人,无一不得不死去。世界上任何苦难,我们都可以小心地躲过去,唯有死亡是躲避不了的,也是无法解脱的。在我身体健全时,对于活着太习惯了,而对于死却非常陌生。当死亡向我凶猛地扑过来时,而且又无前路,这时死亡的恐惧、焦虑便在我的心中潜伏下来,并时常隐隐作痛,有时还会突然转变为尖锐的疼痛。
乌纳穆诺曾说过:“信仰就是愿意信仰;信仰上帝就是希望真有一个上帝。”说不清,一瞬间,就与文学结了缘。写好写坏不论,反正文学是我的上帝,而我本人就是朝拜者和信仰者。通过一点寄托(包括任何门类),无疑会分散痛苦和化解痛苦。如果把死亡当做人生司空见惯的许多事件中的一件来想,倒不失为一种准幸福境界。一个人躲避或延长死亡的到来,最好的办法是找事干,尽量不让残疾在内心里留下创伤,也少了许多绝望。这可能是愚人的想法,哪怕少些欢乐和平静,但毕竟活下来了。斯多噶派就主张:服从自然,服从命,心甘情愿地接受死亡。面对死亡和向死而生是一样的,都是需要勇气、激情和理性的。其实,生和死,就是一间房子的前门和后门。生命的两端是无尽的神秘和虚白。
死亡和太阳一样不可直视,尽管我们掉过头去,我们仍然知道它存在着。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但我对明天还抱有很大的希望。我谈了这么多的死,实际是想很好地活下去……
至于发生什么?请大家点开看看,就知道了: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f5c8380100dqdh.html#commen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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